那场旷日持久的发生在东土世界中的上古之战就这么结束了。结束了……
但这并不代表战争就从这个地球上消弭殆尽,或者说那些渴望通过战争来获得利益的投机分子们,会在接下来和平安宁的生活中坐享其成乐天知命。
不,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这么干,他们愿意干的是将有生之年的那些有限的日子投入到无限的满足欲望的战争中去,哪怕这些欲望是满足不可告人的利益的。
安宁也是一种战斗。
这是一个人的战争。
不过,当我们这些凡尘之辈将渴望和平的双眼抚摸向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时,曾经那些战火滔天烽烟四起的日子也算是一去不复返了的上古之事了。
那是些单薄的记忆,散落在历史的光影碎片中不可收拾的岁月尘埃。
慢慢地飘零,独自飘零。
好在还有那么几个酷爱用人类自身发明的那些悠久的文化符号加以记载。于是,那些曾经发生在那些独特时空角度的战争往事,那些牺牲的无名英雄,那些被战马烈焰巨兽以及滚滚红尘所湮没了的离合悲欢,那些总关情的刀光剑影,才能以文字的形式重新回到了未来人们不停求索的脑海中。
多年过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就来到了一个崭新而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一个人们不再习惯穿长衫而变成短打的还崇尚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的时代。
这是传说中发生过冰霜巨龙战败科多兽千古大战的东土世界。
经卷上那些布满象形文字的萨满智慧,和那些浸润在字里行间的马蹄骎骎大风猎猎,都慢慢地往天际边那一抹即将被黎明前那些昭示着新曙光的彩虹给带走了。
不带走一片云彩。经文消失的地方,云彩依旧。
东土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升起来了……
“快起床了,摩尔……”那边房间内急促地传出来几句高亢的呼喊。
一个人的脚步开始淅沥哗啦地往房间之间的一扇扇门间来回穿梭着,接着是一张脸,上面布满了阳光即将绽放时的普天笑容。
厨房内传出来一阵烹饪时的交响乐。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女人开始拿出她烹饪时燃烧在锅炉下的那一揪熊熊的烈焰般的高亢唱起歌来。她唱的甚是认真,以至于自己都情不自禁地要手舞足蹈。
“……再见了我亲爱的梦中女孩……”刚唱到这里,那边传出来噼噼啪啪的声响,一股热烟从一张类似人的嘴唇的地方上蹿出来,很快又传出来类似报警的鸣笛。
“哦,见鬼了……”女人在烟雾中开始了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他跳蹿着往橱柜那边找来一块毛巾,然后敷在手上,接着试图靠近这边白雾炽烈的高压锅。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高压锅的排气孔没有打开,这是相当危险的事——说不清一会爆裂开来,那可真是麻烦事大了……
“哦……救命啊,救命啊……我的梦中女孩……”她继续哼唱了几句,直接跑去那边杂货室将总闸刀给掐了下来。
“哦……怎么回事啊,停电了吗?”那边隔壁房间内传出来一声唠叨。
“是啊,摩尔,赶快起床了,今天电厂说是有大太阳,所以要求给我们磨盘村统一停电一天……”女人站在高压锅前试图用手去将锅盖揭开,但是,自我鼓励了好几次,她都没真正敢将手放在那上面去……
“快点,再不起床老天爷可要将太阳叫回去,看你还贪睡懒觉!”女人的脸又一次地出现在此刻她欣喜若狂间从厨房内端着高压锅出来堂屋时的温馨表情来。
“摩尔,听我说,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日子,我特地做了点好吃的东西,还不快起床来尝尝……”
里屋这会却没有了动静!
女人又开始在厨房内按照往常的习惯炒上一个菜来。
每逢清晨,她都会做上至少两个菜才能开饭,这已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了……
要是不这么做早餐,摩尔是不会吃早饭的。就算是饿坏了身子也行……
不过,女人倒是不会让摩尔这么虐待自己,她宁愿希望那个没吃成早餐的人是自己。
记得有一次,摩尔起床来没发现妈妈,他在满屋子里转悠了好几遍也还是没发现这个熟悉的身影。
他开始跑出门外来都院子和院子外通往乡村公路的地方叫嚷起来。整个宁静的村庄一下子被这孩子的尖利的叫嚷声给吵醒了。一些人开始从乡村公路的四面八方里出来,分布到各个田间村头土坎或是山埂子上去了……
摩尔早先以为是自己将这些人叫嚷起床来的,所以,当有两个同村的男人从那边骑着自行车往十字路口摩尔站着喊妈妈的地方行驰而来时,摩尔吓坏了,赶紧往家院里跑回去。自行车上的男人发现了这个激灵的小鬼,下车来,捡起块石头朝孩子扔过去,然后点烟发笑。
很快,摩尔看到一个女人朝这个男子走去,他们的身影在那处十字路口交汇时,摩尔觉得这人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总是被雨水淋湿的背影有几分相似,刚开始他只是觉得相似。后来,他像是看到这男子拥抱向那个女人,或许是,那个女人的肥胖身材将摩尔视线扭曲了,从这边这个角度看过去,女人正躺在男子的怀抱中,但是这种事情在学校那个总喜欢板着脸向他们讲解起小蝌蚪找妈妈的童话故事的老先生,一定会反对他这么想的。
老先生有一次看到摩尔正在看一本艳丽杂志,当即老先生的脸就变成了杂志书上那个女模特般的耀眼夺目,这老先生狠狠地将杂志一把抢夺过去,然后用一种审视一张满分的考试卷子般地津津有味地品读起来,直到他的嘴角开始出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抽搐条纹。于是,摩尔低下头去,周围的同学们都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种书刊是禁止小孩子们,看的……知道吗?”老先生将杂志放进自己那个深深的上衣口袋中,然后背起手往讲台上走去。
“我发现近来一些学生,非但在学习成绩上没多大进步,相反在这些课外阅读上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这是一种很不好的现象,这种事情还居然发生在我田广波教学的班级上,让以后我田某如何向你们的父母们交代,如何向学校上级交代,这是种应当引起相关部门广播一下的大事……不过,我还是再三犹豫,考虑到这位同学还小,思想各方面都还有待正确引导,所以决定只暂时准备将书本没收了……”当老先生看到下面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甚至有人在吹口哨时,他又掂掇了下这本杂志书,义正词严地说,“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会姑息养奸地将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倡下去,这是破坏我班形象和扰乱我们整个班级整体成绩更快更好更强地发展下去这种战略方针的,针对目前……嗯,我听到一些班上的好心人士私下透露,说是还有个别同学,居然学会了泡桑拿,逛网吧台球室,夜不归家,喝酒打牌抽大烟……还有……还有……我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当我听到这个好心人士的热切透露之后,我更是当即对这个好心人士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和再教育,在我看来,既然这是一个班集体,那么很难保证这个好心人士就没有受到这种毒素的影响,基于此,我……特地制定了一些班规,希望一会班长率领学习委员和部分班上的班干部对这些个曾经或者正在或者即将准备犯错的这些同学们,进行一次深入浅出的思想大教育,从而避免这些孩子,将来在社会的大环境下走向左右不分的道路上去……嗯,行了,我想讲解的就是这么一些了……下面时间,就是那个摩尔同学,必须写一份深刻检讨,放学前交到我办公室里来……”
当老先生从教室内将那本杂志亦步亦趋地带出去时,同学们又开始对摩尔进行一番狂轰滥炸式的戏谑。
“摩尔,这下成名人了啊……”那边摩尔同村的伙伴李小三说起来。
“你就只管笑吧,反正这件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摩尔一边说一边摩擦自己的拇指。
“其实,这事能有什么啊,我觉得既然班主任都知道了现在还有人,还有人……”这个女生说到这,忙将头压低下去,尽量隐蔽地接着说,“有人居然抽大烟,这种事情只是看一下,而且那本杂志书我也看了,不过就是本普通的读物,就是那封面上的女模特有点太那个了……”那女生说到这,旁边一个男人笑起来,“丽萨,哪个啊?”
“就是那个啊……”丽萨又重复了一次。
男孩伦杰开始怂恿起来,“能有哪个,还不是那个啊!”
很快班上这边三四组的人都开始参与到关于这个那个还是那个这个的大讨论之中来。这俨然像极了一场每月一次的班级团组织生活会……
摩尔看到眼前这种因为一本杂志而引发的哄闹场面,心内一时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悝伤。在此之前,这本杂志就是伦杰给他的,说是这上面还刊载了现在正当红的美女作家龚子梅的代表作《生活就是挂电话》的畅销书……当时,因为毕业班上学习生活比较紧张,同学们大多都是在拼命地埋头啃书本,尤其是那些实行题海战术的家伙们更是在这些书海中永无止境地进行着攀登题海的光荣征程,从早到晚,有时,则是通宵达旦,因为在摩尔一个寝室内就有一个家伙居然在梦里三点多还在梦呓中高喊这是单倍体的话,也不知道他所指的单倍体到底是什么玩意,不过,能够喊出单倍体已经说明这家伙在高中三年的学习生涯中算是没白搭过去的了,摩尔至今还不知道这单倍体到底是什么家伙。那天,在生物老师讲到一种单倍体生物说是叫什么阿凡达来的时,很多同学都在反驳老师,说人家明明是个外星人,再说了,阿凡达那时还没出专辑,同学们也只是在海报上菜看到过这种关于对阿凡达的个别描述的。所以,同学们反驳时也觉得自己好像挺有理由的。
那节生物课整个班上就像是在进行演讲活动,生物老师则成了话题人物,而且平日里不太喜欢讲话的摩尔也成了一个演讲选手。
不过,很可惜,因为吵杂声实在过大,隔壁很快就跑过来一个像是从远古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老师,戴一副灰色眼镜,来到这边生物老师的讲台前,也二话没朝生物老师示意,直接地朝台下那些正在各行其事自得其乐的学生们一阵暴吼。
“在干啥?这哪里像话……简直像在赶集!”
台下倒是很快安静下来,一种高三复习阶段经常出现的安宁紧张又很快重回大伙们心间。这个戴眼镜的女老师很快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教室内学生们早先被单倍体所嘈杂起来的心思却不能很快回到备考状态中去,但见这时台上那生物老师发话了。
“轻松好了吗?轻松好了,咱们继续……”
不过,就在大伙准备专心进入下一章的备考复习时,生物老师却忽然来了句——那个家伙就是个单倍体!
当时,还真没有人听明白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放学回家的那条已经快接近傍晚时分的乡间小路上像一只只残废的蜗牛般在往山坳那边匍匐前行之际,学习委员胖大海则是开始和同路的那些伙伴们一起再次对生物老师的那句话进行了探讨。
“他怎么说那个人是单倍体呢?”伦杰问。
“这还用说吗?我觉得这句话其实就是骂人的……难道你真没听出来吗?”
“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女孩丽萨也参与进来,“骂人说他是单倍体,我觉得这样才好呢,至少不像一些人那么复杂!”丽萨说这话时朝那边摩尔看了眼。
摩尔则是一直走在离这边几个伙计有一米远的地方,装着充耳不闻的样子,在他看来,这种话语根本不值得这些家伙们在那里借题发挥,说这么久,也没有必要,这是对生物老师的不尊重。
不过,老实说,他还真是对生物老师所说的阿凡达这种单倍体生物倍感兴趣的。
他一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所以,当那边有人朝摩尔喊话时,他居然因为走路而忘却了回答。
丽萨走到他身后拍打了他的肩膀。
“喂,我在叫你啊,别老是在那边装冷酷好不好,就算你……”丽萨说到这,也没继续往下说,倒是很快一个人往众人的前面小山丘的地方爬上去了。
“今天丽萨怎么了?”李小三开始发话了。
“你……没看见吗?这不明摆着的……”伦杰则是用暗示性的眼神朝李小三交流了下。李小三这时看到摩尔正在一个人低头心事重重般地往前走着。看样子,他今天不太高兴,但是,在李小三的历史记忆中,这摩尔还真是很少有开心的时候,他家里就他和母亲二人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下来,在村子里,几乎全部人都知道磨盘村里有一个寡妇带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孩子,在幸福地生活着。
摩尔个头高大是出了名的——像他这样的身材,为什么不去打篮球呢,现在看看易建联和林书豪他们多火啊……
这是李小三和伦杰这帮摩尔童年伙伴在谈起如今的摩尔来时最喜欢说的一些话。
“算了,这家伙,整天要么就呆在家里,要么就是在学校图书馆里,像个呆子一样,再说了,那天我跟他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精神点,别整天像个失魂的人,来回转悠……”李小三跟伦杰后来继续说,“可是,他却来反驳我,说我只知道说别人,一个人怎么过,是一个人的自由,别他娘的管我的事……”
“他不是这种人吧?!”伦杰则是有些将信将疑地朝李小三反驳来,“他也会说脏话!?”
“多的去了,你还以为他就是沉闷不说话啊……我其实是想将他带到篮球场上去,以后我们这哥几个就可以组合成一个篮球队,在村子口那边小学的操场上打篮球,又挨得近,多好,这家伙真是可惜了,身材这么高大,却不会利用……”说到这,李小三还面带微笑地摇头,“蠢啊……”
伦杰则并不赞同地摇头,“我没听说身材高大的就一定要打篮球啊,你这也是谬论,再说了,现在都高考临近了,谁还有心思玩这个呢?”伦杰看到那边摩尔越走越远就喊了声,“摩尔,等下子……一起走啊!”然后,伦杰就往那边跑去了。
“今天都是我的不好啊,这事我本以为……那本书其实是从办公室里,我抱去课堂作业时从班主任的抽屉里偷出来的,没想到,后来你就拿过去看了起来……”见摩尔没搭理天他,他继续说,“更没想到的是,这事居然被班主任发现了,他一定以为是你跑去办公室里偷的,所以,我……真的对不起!”
摩尔抬头朝他冷漠了看了下,“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种事,在《人生就是挂电话》那里面不就已经描写过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吧!”
看到摩尔如此慷慨和大肚,伦杰就更感到内疚,他朝身后的李小三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跟上来。李小三很快就飞奔来到这一头,眼看着阳光快被那山拗口的最后一抹晚霞给捎走了,而也夜色和那些村庄里婀娜的炊烟又开始日复一日地从烟囱里袅袅升起来,给即将陷入黄昏的小山庄带来了几分和睦与惬意。
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看到那边的白鹤树,然后再看攀登上一条陡峭的山路就会抵达观音庙,从观音庙边的分岔路往左蜿蜒的渎渠一直走到一处瓦房人家就可以看到那些杨梅树,正在晚景里淅淅沥沥地峥嵘着最后的天光。
猫头鹰那时也很犀利地朝这边的山湾发出来一声悦耳的啼叫。
“摩尔,摩尔……”那边像是有人朝他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