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如何庞大的数字。
一,如何渺小。
但在此时,一却大于这十万。
只是一剑,却破除十万魔气,十万魔兵尽数倒地,倒地不是因为这一剑的威力,而是这一剑的伤。
伤心剑意,伤得到底是谁的心?
段痕收起自己的剑,这是唯一还属于他的东西。转身,他已经离开这里。
也许他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也许是因为他的心又一次死了,总之,他已离开,消失。
书生却还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这种一败涂地的感觉即便是千万年前被佛封印之时也未曾有过,如今自己苦心经营的阵法被一个女子一掌破去,而自己那十万魔兵却被自己一心栽培的钥匙一剑尽毁。
“先生,为何那女子能够破解那阵法?”书童又是不懂,抬头问道。
这人道:“那女子方才说什么,你可都听到了?”
书童得意的道:“自然,我的耳力那可是没的说。”
这人道:“她是不是说有一个人教了她很多。”
书童道:“恩,是啊。”
这人道:“那个人,就是我。天魔算尽一切,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处,就是段痕回到过来之后,却偏偏认识了这属于云的女人。魔无情,所以他算不到这人间有情,算不到一个情字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它造就了段痕的轮回来成就自己,又因为段痕的轮回断送了自己,他很聪明,却也很愚蠢。只因为,他的心中无情。”
是啊,无情的魔如何能够懂得这有情人间。
天魔依旧高高在上的站着,但在所有人眼中他已只是一个失败者。纵然此刻这里所有人合力也未必能够杀死这拥有魔罗心的他,但他即便再强也不过是一只困兽。
噗!
一道血光标出,却是从这书生心口处!
众人的目光瞬间从书生转移到他身后,在他身后是一双强而有力的双手,而这双手的主人当然也是不世的强者。头顶凤翅紫金羽翎观,身披黄金锁子甲,足蹬银丝云缕长靴。而最奇的是他手中那贯穿了天魔胸膛的兵刃,
那是自古以来独一无二的兵刃——方天画戟。
也属于那自古以来独一无二的人——吕布凤仙。
只是这人已经死了千年,能够有本事让死人复活的,只有他。
命鬼笑吟吟的从吕布的身后走来,书生看到他却也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吃惊。
“你好像知道没有死。”命鬼却反而有些吃惊。
书生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死,而且也知道你这次来是送死。”
命鬼转头看向身后的所有人,大声问道:“若我要杀了他,你们会阻止吗?”
没人回答,没人回答就是默许。帝释天却暗暗下令,把握时机,将所有人一网成擒,免除后患。何况命鬼本就是他天界之中的判神,早晚他都要将其除掉。
书生瞥了眼那些所谓神明,又瞥向命鬼问道:“你以为凭你,就真的有本事杀了我吗?”
命鬼道:“那你以为现在你的,还能动吗?”
书生正欲抬手,却发现自己居然变得全身僵硬,如同僵尸。
命鬼道:“刺中你的不是方天画戟,而是将情展。他能让世间一切至刚变为至柔,能让一切力量为之消失。这原本是用来帮你对付段痕的,但想不到今天却把它用在了你身上。我当然知道,这东西制不住你,但你以为这几年我们都在虚度光阴吗?”
“你们?”书生道:“还有谁,斗魁?”
命鬼道:“你果然聪明。”
书生道:“所以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制住我。你们两个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
命鬼道:“我们两个的本事你当然知道,所以我要让看看你不知道的。”
斗魁道:“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动弹不得。”
书生道:“信不信,你很快就要死了。”
斗魁道:“你的话我一直都不相信。”
书生只是微微一笑,斗魁却猛然出手,不知从何处抓来一副铁索镣铐,三下两下却已将这自在天魔捆得如一个粽子。
“别妄图能挣脱它,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别说是你,就算是魔罗复生也绝对无法摆脱这囚魔锁的束缚。”斗魁谈笑间又从怀中取出一柄精致小刀,拇指一捻,一柄小刀又变成四柄,斗魁抽出两柄插入书生双肩,刀柄也没入其中,而另外两柄则插在书生小腿阴谷穴上,魔自然没有这许多凡人身上的穴位,但膝盖之处被至却再难使出丝毫力气。
斗魁又道:“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发落你了。”
忽听得帝释天一声令下:“将这几人给我拿下!”
此时在他面前站着自己的十万天兵,要擒下斗魁与命鬼还不是易如反掌,而且此时自在天魔已然受制再无半分能耐,似乎一切都已朝帝释天这一边靠拢过去。
斗魁却笑道:“你以为就凭我们两个人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赶来这里吗?”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土地中已涌出近三百位劲装战士,只是这一众人等却尽是面如土灰,死气沉沉。这当然是命鬼的杰作,他当初复活的一众转生之人根本没有消失过,而是全部同他一起隐匿起来,只是为了今日。
三百对十万,又是何等悬殊的察觉,想要取胜更本是不可能之事,何况此时还有大梵天与摩诃暗黑天二人在此,即便是摩诃暗黑天不理世事,不会出手相帮,但一个大梵天加上一个帝释天却以不是好对付的了。
但话说两边,这三百人虽然战力未必强到哪里,但人人均是不死之身,且斗魁与命鬼此番前来根本不是为了要与帝释天他们一较高下而纯粹是为了要将擒住自在天魔而已。此刻目的既已达成他们自然不会在此久留,三百转生之人只是为了给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而已。
转瞬,二人已挟着自在天魔左右臂膀飞身将其带走。十万天兵欲追却无奈有那三百死尸拦路。纵然能有几人越过那一道封锁线但命鬼与斗魁却也能将他们轻松打发,何况此时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人中吕布在。
吕布本就是这天下少有的战神,此时更有将情展这样的宝物在手,那天兵虽然强悍但却仍不是其对手。
正当斗魁二人得意之际,却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身影,斗魁还未来得及看清这人是谁却已被这人如雷神般的一掌轰在天灵之上。天灵是人死穴却也是神之命脉,神与人不同便在于其并不三魂七魄之衰老而只有一股真灵在脑中。若天灵受创真灵被伤便如断了他手腕一般,此刻那人一掌轰在斗魁天灵,他那一点真灵已被这始料未及的一掌轰出脑外,在半空中失去了所能依附之身体,盘旋几圈便化作一道青烟消散无踪。
斗魁说过能让自在天魔动弹不得,他的话应验了。而自在天魔也说过,斗魁很快就死丧命,此时也应验了。
只见来人身影一旋便从命鬼手中将自在天魔抢了过去,而这时命鬼才看清那人面目,他却是那该与易先生决一生死的九转,只是九转之一。
九转刚走出来,易先生也已尾随而至。口中嚷道:“休要逃!”
原来方才九转正与易先生周旋之间忽然身形一转,抽出一人创出那易先生所结下的另一时空,出来之时只见十万魔兵尸山粼粼,不由心生恼恨,但四目寻视只见天魔被斗魁与命鬼这两厮劫走,这才陡然出手,一掌将斗魁击毙。而易先生与两人周旋自是费力,但其中一人忽然抽身,易先生三两下就将与自己交战那人毙于掌下,紧随九转而出!
而见斗魁暴毙,命鬼虽与其只是纯粹合作伙伴却也不由得心生难过,命令吕布,誓要将这人给我杀死!
但他这命令还未下达,筱忽间七道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身影却已将其团团围住,这七道身影,却正是七重!
此刻七道身影同时发力,任吕布如何是人中龙凤也万受不住这一击,霎时间灰飞烟灭,只剩一杆方天画戟掉在地上,叮当响了几声。
命鬼见大势已去,双手一挥扬起一阵烟雾,人便借着这一阵烟雾遁走。当烟雾散尽之时他早已没了身影。
但此刻命鬼带来那三百转生战士已经被那十万天兵尽数诛灭,十万大军已在这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便将他们团团围住。七重七道身影又归于一处,但看其架势却是要做这困兽之斗。而九转就天魔背在身后,也是要背水一战。
但天魔却在九转背上划了几笔,写出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认识的文字,又向七重使了个眼色,这原本打算拼死一搏的二人,却忽然弃械投降。
而此时那站在高山之人却蓦然转身离开,旁边小童道:“先生,难道我们不看完结果再走嘛?”
这人却道:“傻孩子,这怎么会是结局,真正的好戏才刚要上演。”
那三人居然投降,这一变令谁都始料未及,但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对于帝释天来说却也是难得的胜利。十万天兵伤的医死的葬,一身完好的却也没剩下几人,与数量相等实力却在自己之上的魔兵对战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易心带去的那三十六位守卫刀者此时却没有一个受伤,甚至连手中的唐刀之上都为出现一丝缺痕,但这三十六人歼敌之数却不比那十万天兵少到哪里去。
众人顷刻之间便已散去,但却还有一人留在这里,那正是被莫阳所伤,呆呆的立在那里的南宫涵。
莫阳就在他身旁,手中还握着那短刀的刀柄,但她的眼中却满是惊恐和悔恨,她甚至想抽出这把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一下,也好去的干净。但南宫却转过身温柔的看着她,眼中不见丝毫愠怒,反而关心的道:“你的伤,可都好了?”
话音犹在,他的人却向后仰了过去。这一把短刀实是要命的兵器,南宫要是就这么倒下去非得被体内的针刺扎个透明不可。而这时一阵轻风送来,易心已易先生师徒两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将南宫扶起。
易心道:“他不会死了吧。”
易先生却道:“他怎么会死。”
莫阳道:“他一定得活着。”
三十三天至上,善见城内。
帝释天依旧高高在上,而那曾经令天也为之恐慌的自在天魔却成了阶下囚。
“天魔,看到了吗?现在我依旧是帝释天,能将你踩在脚下的帝释天,而你,将永远成为我的囚徒。我现在没有办法再将你封印,但拜我那一对叛徒所赐,你已经是个废物,随便什么地方我都有本事将你囚困一辈子。你的一辈子,当然就是永远。抬头看看天吧,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阳光了,还有什么想要说的话没有?”
天魔抬头看了一眼帝释天,又望向远方的太阳,道:“当我重见天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废了你这帝释天,然后将你踩在脚底。”
帝释天也不生气,只道是阶下之囚发几句狠话求个嘴上痛快,但只一想这堂堂天魔也作出这庸夫之举,不由得愕然也不免好笑。命令道:“将这三人打入十方尽地,直到时光尽头才是刑满之日。”而后帝释天又下令全力缉捕外逃的命鬼并将那一众战士论功行赏,这一切才算了结。
天地间,也终于伴随着这一声判决而重又归于平静……
天族之内,梵天奇正与易心合力为南宫施救。他这伤虽然不轻但好在也不是很重,比起被流云飞矢所伤的一回却要轻得多,而且这短刀虽然奇特却竟无毒,所以他二人只需为南宫取出这插在体内的铁刺便可。
而莫阳则一直守在南宫旁边,看着梵天奇与易心每在他身上划一刀,她都觉得自己应该死上一次。虽然南宫涵身上的伤不是她的意识所能控制,但若不是要救自己,她体内被封存的蚩尤也不会有机可乘,不知怎么,她一下子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只等南宫涵醒来的时候,便要在他面前一死谢罪。
终于,最后一根铁刺被从南宫的心口抽了出来,易心为其包扎敷药,梵天奇却猛然转身将莫阳的双手反锁,抽起旁边一根绷带便将易小琪反绑了过来。
易心道:“这么做只是不像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也不希望你体内的另一个你伤到别人。只能暂时委屈你了,等我想到办法将蚩尤从你体内分离的时候,你就自由了。”
莫阳却只是凝望着床上的南宫涵一言不发,眼中打转的泪滴却始终没有落下。
过得四五日,南宫涵便已能起来走路,而他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去见莫阳。
梵天奇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意,也不欲多加阻拦,却还是叮嘱道:“待会不管见到什么,也别吃惊,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南宫涵醒来时未见莫阳心里记忆泛起了嘀咕,此刻听梵天奇这般说话心中不免更为焦急,问了个大概方向就飞奔着前去,而当他见到莫阳的时候,原本一颗火急的心却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是一间囚室,囚室周围全是厚厚的铁板,牢门上并排上着三道铁锁,铁门另一边则横竖交叉着三十六根手腕粗细的铁棍。就算是正面也只有一个小床能够透气和递送食物和水,而这里面却是暗无天日。这囚牢原本是用来所那些害人魔物的,但现在却用它来锁莫阳。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中,莫阳瘦弱的手腕正在被两根碗口粗的铁链锁着,而她一头青丝此刻也披散着,有几缕被汗水沾到了面颊之上。而她被锁在那里做的唯一的动作就是拼命的摇头,时而软弱悲戚,时而狂躁疯癫。
忽听得莫阳大声吼道:“快放老子出去,不然老子杀了你们!”声音虽还是莫阳的声音,但却明显是一男人在吼,一个癫狂的男人。
忽的,又听到莫阳哀求:“求求你,求求你,离开我的身体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那属于蚩尤的灵魂却道:“要离,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够在同一副躯体中,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一次声音却变得异常温柔,温柔的几乎要将人融化。
莫阳却继续哀求:“求求你,离开我吧,只要你肯离开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真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蚩尤却勃然大怒,道:“为什么不是你离开,就算不能得到你的心,但能在你的肉体之中生存下去,也算老天对我的弥补,我为什么要离开!”
他这话莫阳如何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自己的身体,她宁愿做孤魂野鬼也不要和蚩尤锁在同一副躯壳之内。一时间莫阳也不知该说什么,忽又猛地摇起自己的脑袋,好像要将它甩掉一般。
见到莫阳如此,南宫涵却霍然转身要离开这里。
梵天奇等在囚牢之外,听到南宫的脚步声就上前问道:“看见了吗?”
南宫涵却不回答,而是径直朝外面走去。
梵天奇道:“如果真有办法,我们也不会将她这样锁住。”
“难道就让她这样被锁一辈子吗?那还不如让我一剑杀了她!”是啊,能够有资格一剑杀了莫言的只有南宫涵,而且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但这一剑挥落的时候,南宫涵也必定已经不在人世。
“区区小事,何劳公子如此费心。”不知何处,不知何故,不知何人,说出这一句不知何意的话。
南宫涵循声而望,只见一小童正朝自己这里走过来。而别说是南宫涵,就连梵天奇也没有判断出来来者是何方神圣。要知道这里虽不是真的善见天城,但却也是凌驾于人间一切之上的天宫,普通人根本想上都上不来。
那小童须臾间便已走近南宫身前,他不正是那日与那神秘人物于高山之上俯视那一场惊天之战的书童吗。他却为何回来这里?只看他身上穿着一件蓝色长衫,手中端捧着一个红漆束腰葫芦。
“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梵天奇原本无心理会这小童,但听他方才一番话,却似藏着什么玄机。
只听小童道:“我家主人说这位公子与里面那位小姐都是世上少有的大好人,不该受这份罪,便吩咐我来为这位小姐接触痛苦。”
南宫涵上前问道:“你真有办法?”
小童道:“就算我没有办法,你一时不是也想不到办法吗?而且就算你能想到这办法,也未必就一定管用,倒不如实是我家主人的方法,也许会有奇效也不一定哦。”
此刻别说是一个不知名的神秘人物要来搭救莫阳,就算是他仇人乌虺来这里告诉他,只要他放干自己的血就能治好莫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做。因为莫阳对于他来说,比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小童端着那葫芦走进这囚牢之中,那扇铁门的气窗开得很高,小童要踮起脚才能看得清楚里面的情况。
“怎么样,你有办法吗?”南宫涵焦急的问道,好像已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小童身上一般。
小童道:“我当然是没有办法,但我家先生给了我这件宝物,他一定有办法。”却见着小童单手在这铁门之前一拂而过,铁门上三道铁锁同时落地,又听到里面锵锵声响,却是那三十六根铁棍尽数收起之声。
在南宫的理解,小童方才的本事改叫隔空移物,这事他虽然也能做到,但他看那铁锁落地内里却似并未损毁,这却是他所不及的。
这小童还未推开牢门却先解释道:“我这本事不是什么隔空移物,是我家先生教我的时空流转,我只是让我面前的事物与他过去或者未来的某个时间的存在做交换而已。这锁不可能永远是锁着的,我只需要让它与打开的时候交换,后面的铁棍也是一样。”话说完他才身手去推那扇铁门。
梵天奇也听得入神,心道:“若是用这本事,让现在的莫阳与还未被蚩尤附体的莫阳相互交换,那么她是不是就不药而愈了呢?”
心声本无能能听到,但那小童却又道:“我这本事只能拿来对那些死物使用,若是用在人身上却是大大不妙,如果此时有病我为了治好这病使患者与过去或者未来无病之时交换,患者现在自然无事,但这病迟早还是病者的。”
这书童,居然能有看穿人心的本事。一个书童尚且如此,他那主人又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