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大夫把尖刀放到灰狼的脖颈上,比划了一番,幽幽道:“老夫知道你是听得懂的,不能说话,就跟老夫比划,你可有内丹?”他可不相信普通的狼真的能听得懂人话。
而且,看那裴公子,哦,也不对,应该说是裴姑娘了……
他倒是没想到,那清清秀秀的公子竟然是个女子,连他竟然也被骗过去了!
哼哼,一个女子就能当医圣,只要他拥有了无上的力量,那么,自己定然也是可以代替她获得医圣的名号。
想到以后万人崇拜的模样,骊大夫忍不住心潮澎湃。
手上的力道忍不住加重,尖刀的刀锋陷入灰狼的肉里,在它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血顺着那刀锋滴落在地面上,形成鲜红的色泽,很快莹光一掠,有消失无踪。
骊大夫整个心思都在这灰狼的身上,倒是没注意这一幕。
他的威胁似乎并不管用,灰狼依然半死不活。
推算了一下时辰,骊大夫真的恼了,执起尖刀,一把挥向灰狼的一只耳朵,刀锋过处,耳朵应声被割了下来,落在地面上,血花四溅,却很快悄无声息。
灰狼痛得挣扎了起来,被骊大夫死死地惯到地面上。
一脚踩在它的背脊上,恶狠狠:“该死的,你的嘴可真是硬!”
冷笑两声,就这踩在它背上的姿势蹲下来,力道的加重让灰狼痛不欲生,它的脑袋像地面的泥土里深深埋着,想要以此减轻痛苦,可那痛依然清晰地传递到四肢百骸,让它发出低低的“嗥嗥嗥”声。
“痛吗?”
骊大夫用尖刀拍了拍它几乎整个都埋进土里的狼脑袋,狼耳朵上的血源源不断地向外冒着,有的形成血沫,看起来极为鲜艳,只是很快的,那血沫有一些犯泛着盈绿的光,吸引了骊大夫的视线。
他放下脚,扯着它的皮毛拉起来,凑到眼前。
眼底有疑惑掠过。
这灰狼的血倒是很不一般……
竟然还会泛绿光。
突然想到这灰狼盈绿的狼眸,骊大夫顿时眼前一亮,发出欣喜的一声欢呼,“哈哈!终于让老夫找到了!”
他用刀尖刮了刮那血沫,露出耳朵脆生生地软骨。
那软骨不是纯粹的白,竟然泛着绿意。
从他这个角度看起来,莹光流影,几乎把整个地窖照得格外的璀璨夺目。
骊大夫眯着眼,眼底的寒光与残忍让无力地抬起狼脑袋的灰狼眼底露出一抹绝望,它低低的“呜呜”一声,无力地闭上了狼眸,唔……
头深深地垂着,双膝已经跪得发麻。寒潭里的水被倾泻而下的瀑布冲刷到岸边的石块上,被冲刷的晶莹发亮,裴衣披散着头发,半个身子几乎被浸透,她低垂着头,双手撑在石面上,青丝上的发带早已断裂,身上的衣袍有几处泛着血意。她的身后,同样跪着十几个黑衣人,背脊挺得笔直,眼睛死死地望着寒潭的正中央。
整个山谷空灵寂透,只除了瀑布拍击水面激起的惊涛骇浪。
而在他们不远处,一个身着雪色锦缎华服的男子静立着,一双勾人的凤眸微微抬起,看着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在寒潭的水面上,泛着一层白意。
莹光流转,渐渐转变成金光拂面。
他的唇勾着一抹冷意,目光落在寒潭深处。
神情却是越来越复杂。
终于,随着一声鸟鸣,划破了山谷沉寂,山林青峦,又是一日。
“看来,他是真死在里面了。”白漓渊幽幽开口,目光落在寒潭深处,神色却并没有语气中这般轻松,他的确是想为青儿报仇解恨,可,他也知道。那个倔强的女子却是爱惨了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死了……他垂下眼,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青儿重新回来,可会怨他、恨他。
他想要呐喊,出口的声音却变得讽刺,“死了正好,省得再惹青儿伤心。”
广袖一摆,远处低垂着头的女子身子一颤,按在石块上的手慢慢握紧。
她的身体僵硬冰冷,动作极缓,可她还是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红肿溢满仇恨,“白漓渊,你还离的命来!”
白漓渊冷笑一声,“还他的命?你可不要忘了,是他自己甘愿跳进去的。”
目光幽幽,嘲弄道:“哦,对了,我似乎应该恭喜你了,现在你可是金玉国的离王爷了,真是……可喜可贺呢。”
话里的嘲讽让女子恨得咬牙启齿,“离才没有死!才没有!”
低吼出声,她动作缓慢地撑着身体站起来,她表情惨淡地呜咽着,身后跪着的十几个黑衣人脸色也不好看,不相信自家主子就这样死了。
“是吗?”
白漓渊冷冷地念了一声,望着她凄惨的模样,笑得发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如果不先动了那般的心思,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白漓渊眯着眼笑,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你伤心难过,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到底是谁造成的,你心疼墨非离的死活,那你有没有想过青儿现在的生死?!”
冰冷无情的声音震得裴衣身体一震。
眼睛里掠过一道慌乱,“你……叶姑娘她没有死!”
只是……
只是变成了一只无尾狐狸。
无尾狐狸?
脑海里了掠过这个词,她突然一惊,一只没有尾巴的狐狸,能活下来吗?
她慌乱地摇着头,“不!叶姑娘还活着!”
她绝不会承认叶姑娘可能死了,她绝不承认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了叶姑娘……也害了离。
“呜呜……”
她痛苦地哽咽出声,哭不出泪水的眼睛涩涩的疼,发麻、发酸,疼痛几乎让她奔溃,她咬着牙,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发麻的脚一个踉跄就要扑进寒潭里,被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扶住。
“裴公子小心。”
裴衣摇摇头,等站稳了,脚下恢复了直觉,才拂开黑衣人,面容悲戚地看着寒潭。
心忍不住地发疼。
她跟墨非离十几年前就相识,从单纯的君子之交,到后来她开始动心,期间的痛与挣扎让她纠结不安,如果她告诉墨非离自己是女子的身份,那么,她很可能失去这段生死之交的友谊,甚至让师父传承下来的医圣的名号毁于一旦。于是,她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边,以为就这样就好。
直到有一天,他跑来告诉自己,他要纳妃。
而他纳的,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丫鬟,这让她当场愣住。
她许久才哑着声音问他,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会让他动心了?
他一开始就跟自己提过,他的正妃,定然是他倾心相爱的女子,否则,他宁愿孤寡一生。他的母后就是因着先皇的滥情而郁郁而死,他不愿自己所爱的女子再受这种痛苦,才会同她说出那般的话。
如今,他想纳妃,也代表着,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他愿执手一生的女子。
如果是一个才情容貌皆是上乘的女子,她兴许会心甘情愿地祝福,可后来她见过那女子几面,放在平时,是她绝不会多看两眼的人。
女子也只是冷冷看她两眼,眼睛里有着深邃的冰寒与冷漠,甚至是抗拒。
可就是这样一双眸,清冷透彻,不染纤尘。
她看着墨非离对她百般挑拨,看着女子忍住怒火却不言语,墨非离就像是偷了腥的猫,在一边吃吃地笑,俊美的脸上夺目而又愉悦,这样的墨非离是她没有见过的,却让她心里发酸。
她转过头,眼底的泪意一划而过。
却被她强忍着,回头,又是清秀儒雅的裴医圣。
这个称号就像是一个魔咒,锁了她的一生,困了她一辈子。
她不愿再看到这一幕,所以,她逃了。
躲得远远的,直到后来,一个机会来了……
而就那时的一念之差,才改变了所有的事情,让墨非离受尽了苦难与折磨。
那时,就在她被自己情感不得宣泄逼得几乎要发狂的时候,偶然去山顶采药的途中,她救了一个男子,一个自称叫“黑狼”的男子。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他自愿留在自己的药庐帮忙,赶也赶不走。后来,她才知道,那黑狼早就无意间知道自己是女子,所以百般借报恩之名留在自己身边。
她很不耐烦,可偏偏他脸皮厚的佷。
直到一天,他的亲妹妹找来了,是个很美艳的女子,而那一日,也许是命,那个被离称作陌儿的女子生了重病,他情急之下来到了自己的药庐让自己前去医治。
她当时嫉妒地要命,可还是去了。那是疲惫不堪的一天,她眼睁睁地看着墨非离对女子千依百顺,哄着她喝药,哄着她入睡,一切的一切,温柔而又痴情,生生刺痛了她的眼。
嫉妒、不甘,所有的情绪融合在一起。
几乎把她逼疯。
所以,她逃了,逃回了药庐。
就在她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要冷静一番时,那个叫做雪苒的女子拉住她的衣袖,吭哧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她问她:“裴……裴公子,你知道刚刚那个……是谁吗?”
她垂着头,所以没看到自己刹那间变得死白的脸,她强压下颤抖的声音,“你,你说谁?”
雪苒没发现自己的异样。
她怎么不知道她说的是谁,那般天神般的男子只一眼就让人沦陷,眼前的女子不过妙龄之年,所以,一顾倾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她却恨得发疯,当时那种不甘像是疯草缠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