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斐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很难看，可这情绪也只是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冷静，似笑非笑地睨着裴衣，“就算本相用了些手段，那又如何？”
“你！”听他应承下来，裴衣心里的那把火熊熊燃烧起来，恨不得像灰狼一样扑上去，狠狠咬下他一块肉下来。
他整个人像是暴怒的小兽，失了温文尔雅，瞪大了眼瞧着萧清斐，“该死的，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他嗫喏着，眼底通红，压抑的愤怒在胸口越积压越处于崩溃的边缘，就在他失去理智要扑上去的时候，老大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裴公子，你可不能过去啊！”
虽然他不明白裴公子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可对面的男子很显然并不好惹，他刚才那一挥手虽然不显山不显水的，可他还是能感觉到他周身那一刻散发出的杀气。
他枯皮一般的手死死攥着裴衣，就怕他想不开真的冲上去。
老大夫这一拽倒真让裴衣回过神，是啊，自己不能冲动，萧清斐并不会一个好惹的人。
如果这个时候他也倒下了，离要怎么办？
狠狠闭了一下眼，逼回眼底的泪意，他咬着牙看着萧清斐，“你还想干什么？”
“……”萧清斐抿着唇，脸色不好。
并未回答裴衣的话，至少他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打探不到青儿的任何消息所以他才亲自出马跟着他，只是没想到，青儿未找到，倒是见到了一个落网之狼。他幽幽地眯起眼，不经意间，眸底掠过一道杀意。
望着他，裴衣身体突然一震，他咬着唇，眉头拧得极紧。
对面的男子，整个人都逆着光，所以，他并不能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刚刚那一晃而过的绿光，是……自己看错了吗？
萧清斐向前走了一步，低低地笑着，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滑过眉心，隽秀的侧脸有着好看的轮廓，可这看在裴衣眼中，却变得有些不安，他伸出手把老大夫跟灰狼都挡在身后，“你，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裴衣薄薄的唇一张，望着他们吐出冷酷无情的声音：“灭口。”
“你！”裴衣脸一白，后者语气里的残佞让他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清斐的身上，他有一种感觉，萧清斐定然在隐瞒什么，而他口中的“灭口”定然是跟他身后的灰狼有关了。
灰狼……
他脑海里有一个诡异的想法在蔓延，彻底他心口都在发疼。
仰着头死死地盯着他的动作，他清秀的脸紧绷着，似乎在压抑着心底的情绪，他哑着声音，试探地问：“你，还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值得他一看到灰狼就会想要灭口？
他还想这样问，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他惶恐不安地眨着眼。黑漆漆的眸仁像是墨点一般，让人想起家养的小麻雀，这个发现让萧清斐古怪地笑了笑，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削尖的下巴，“你这模样，倒是让本相想起家里养着的一只畜生。”
萧清斐的声音原本属于清冷的，并不难听，可他偏偏把这“畜生”两个字咬得有些重。
裴衣心一颤，同时，身后传来灰狼压抑地低吼声，爪子扒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他心里莫名地开始烦躁起来，他瞪着萧清斐，“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这表情……真奇怪。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口中的畜生跟他一般。这个想法一起，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发冷发寒。萧清斐的视线落在三人的身上，突然诡异地笑了笑，“本来么，本相没打算要你们两人的命，可谁让你们倒霉呢？偏偏要遇到这头笨畜生，”说到这，他停顿一下，才幽幽道：“跟本王府中的那畜生一样惹人厌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裴衣向后退了两步。
身后的老大夫也感觉到了惊恐，双手抓紧了裴衣，而他们脚下的灰狼像是败絮，躺在那里，不时蹬蹬后退，却没了力气。
萧清斐笑了笑，做工精致的锦缎袖袍一扬，在半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弧度，与之而来的是一道凌厉的风。裴衣根本没感觉到他是怎么动作的，下一刻，他跟老大夫就被那袖风挥到了一旁，重重地撞在了旁边天然的石壁上。
“嘭！”
裴衣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生疼，他咬着牙，紧紧地抿着，想要逼回心口的那种疼。
却还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而他旁边的老大夫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脸上褪尽了所有的血色，半搭着眼皮，像是快要失了呼吸。
裴衣心下一惊，费力地撑起半边身体，想要过去查看一番，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后衣领子，“怎么，还想顾着别人？啧啧，怪不得别人称你为‘医圣’，倒还真是善心呢？放心，等你先去了地下，本相会好心地把他们也送过去，这样，你们就能好好地团聚了。”
萧清斐的声音萦绕在耳边，裴衣心口灼灼得疼，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疼痛。
他倒吸了一口气，扬起手，想把萧清斐的手挥掉，可打在萧清斐身上的力道却是不痛不痒。
萧清斐眯着眼危险地笑，他的影子被日光折射照在对面的石壁上，修长俊逸，让人无限遐想，只是他眸底的光却与他周身谪仙般的气质完全不符合，那光带着血腥味，让人只一眼都战战兢兢。幽绿的光，像是地狱的门，不经意间，就会永世不得轮回。
裴衣被他拽着就到了眼前，萧清斐手指像是蛇一般滑到他的脖颈上，慢慢收紧。
这让他兴奋，让他能暂时忘掉那些盘旋在他脑海里疯狂的想法，否则，他怕自己会做出更加恐怖的事情。
“死吧，死吧。”他清冷的声音喃喃着。
裴衣的脸渐渐呈现一种死白，继而转青，挣扎着，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之光在一点点消逝，他的手无力地挣扎着，像是败了的话，被风一吹，就那样摇曳着着落，最终零落成泥。
他的脑海里，慢慢显现了一张脸，只是那影像越来越浅，直至再也看不清……
离，我再也帮不了你了。
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像是珍珠的琉璃白，在金黄的日光照射下，反射出圣洁的光。而在这光芒中，映射出一个极为妖魅的影子，风姿卓绝，一袭媚艳的红裙随风卷起，倾城绝艳的脸，世间难寻，而她的身后，九条尾巴迎风而摆，诡异而又让人心惊。
“呵……”她站在对面绝壁突出的一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眸仁是一种极致的红，不经意抬眼，眼波流转，让人骨子顷刻间酥麻。
这低低媚媚的一声让萧清斐浑身一震，他握在裴衣脖颈上的手赫然一松，神情复杂而又惊喜，他梗着脖子，俊美的侧脸有着好看的弧度。他挺直了背脊，修长的手慢慢从裴衣的脖子上移开，后者先是败絮一样摔在了地面上，发生闷闷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他撕心裂肺地咳嗽声。
萧清斐已经顾不得这些，他侧过头，痴痴地望着那道影子。
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
“青，青儿……”许久，他才喃喃出声，站起身，风掠起他的衣袂，蹁跹若鸿。
他就那样望着她，朝着她伸出手，手指细长，指骨分明，幽绿的眸闪着盈盈辉光，衬着那张谪仙般的俊美容颜，一半仙谪，一半魔惑。
这两种极致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他像是一幅画。
那样静静地立着，等着她的回应。
女子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却是没有动。
裴衣渐渐喘过气，他半侧过身，身体因着刚刚的疼痛蜷缩着，睁开朦胧水意的眼，在望见不远处的身影时，身体一震，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可身体太过虚弱，带动了更多的血从唇角低落，落在他地面的石头上，像是一朵朵血花，溅落成一个又一个悲凉。
“叶，叶姑娘……”
他的声音在齿间萦绕，发出的声音轻到他自己都听不到。
睨着身侧的男子，他费力地吞咽着，口中蔓延的是血腥味，头越来越疼。
他挣扎着，无论如何，他要留下叶姑娘，她需要一个解释，离需要一个机会。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姑娘步入歧途，也再也不会放任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男子再次把叶姑娘从离的身边夺走，绝不！
他重重地喘着气，像是一个藤蔓，抚着石壁固执地向上。
“青儿？”萧清斐手上的温度在慢慢散去，他指尖还残留着裴衣身上的血，直到眼底的绿光散去，他睁着墨色的眸仁念着那个名字。对面的女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半睁着琉璃般的眸仁，似笑非笑，却看得萧清斐慢慢心惊。他睁着眼望着她，那日他追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只看得到满地的尸体，已经那几乎被血染的客栈。如今，真真切切地看到眼前人的模样，他颤抖着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后悔，还是该庆幸。
他的目的达到了，她此刻定然恨极了那个男子。
可同样的，她变成这幅模样，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更何况，他不知她是否也在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
他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却突然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