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盯着前方的地面，“你……多久才会恢复过来？”
“我不知道。”摇摇头，青陌是真的不知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可这一次竟然在外面就这样了，万一她走在大街上就变成了这样可怎么办？她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这么？”
青衣在寻找着合适的词，可他发现此刻任何词都没有办法表达此刻他心里的震惊。
这几乎跟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瞬间消失的感觉差不多了。
简直就是……
“你不要怕，我是人，不是鬼。这只是中毒的副作用罢了？”
“中毒？”青衣的眉头拧了起来，“你果然是中毒了。还骗我说没有……”
青陌苦笑，“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罢了。我只有两个月的命了，就算去了药王谷也没用，我中的毒无药可解的。”
“什么毒这么……奇怪？”
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词，青衣的表情有些怪。
“……七日鬼虫。”
“什么？”
青衣一下跳了起来，整个人像是惊到了，“现在还有这种毒？”
“是。你知道？”
青衣平静下来，朝着青陌电雷弹头，“我的确是知道，毕竟我在药王谷里呆过一段时间，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中了这种毒，可……可我记得的这种毒毒发的时候不是在这种反应啊？”
青陌沉默了下来。
许久，才轻声道：“我只是被下了另外一种毒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另一种毒？”
“是啊……”青陌缩得更小了，离得远了，小小的一团，看得人心都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从她的语气里，青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僵硬，低声道：“什么毒？”
“……‘血离’。”
青衣颓然地坐在了地面上，摇着头突然哑然失笑，“我是该说你幸运还是倒霉，世间两种奇毒竟然都被你碰到了，只是可惜，那‘血离’虽然能让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却还是有解药的，只是那七日鬼虫却是的的确确没有解药的。”他想，他有点明白她的心情了。两个月时间，的确已经来不及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青陌摇头，她想离开这里，可却遇到了墨非离。
她想离开，可脚步却是定在了原地，她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却只会弄得自己鲜血淋漓。
她……到底要怎么办？
“师妹身边的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抬头看了一眼寂寥的天空，青衣突然开口问她，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没有发现什么的话，可到了最后他在看不出来就有些白目了，“不要说你不认识，你一直盯着人家看，这么时常……”
“竟然这么明显吗？”
青陌苦笑。
“你说呢？你脸上就差写上‘我认识你’四个字了。”
青陌缓缓地露出带着雪禅的手，半透明的颜色很漂亮，因着她的身体此刻是透明的，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腕环静静地躺在半空中，青衣不解，“这是什么？”
“它叫做雪禅。原本是一对儿的，一只戴在我的手上，另一只就戴在那人的手上。”
青衣眉头皱了一下，“你？”
“呵呵，很奇妙是不是？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候他就出现了，我为了找他穿梭在三个国家之间，在我放弃的时候，他竟然又出现了？我去血族，原本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他还是没找到，我却变成了这样？”
“如果不是今日遇到他们，你是不是就打算明日悄无声息地离开？”
青陌苦笑一声，“是。”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有时候的，你下一步会遇到什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却是完全不可预知的。
如果可以预知未来，她想，当时在还是狐狸的时候，她就不应该招惹他……
可已经发生的事情即使她想重新来过，也已经不可能了。
“那萧翎月呢？他怎么办？”
“他只是来帮我寻墨非离的……等事情结束之后，他就会离开，随后忘掉我，过他想要过得生活。”收回手，青陌的目光悠远而有深邃，让人看起来有些不忍心，这样一个女子，此刻的目光忧伤得让人不忍注视。
青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声。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破的好，既然萧翎月不想让她知道的话，那就这样吧。
如果他想让她知道的话，还是亲自跟她说的好，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只是小师妹？她似乎……
“无论如何，我觉得你既然找到了他，还是告诉他比较好。”
“你说谁？”
“跟小师妹在一起的那个人。”
“不用了，他认不出我的。”青陌伸了个懒腰，看着已经开始恢复原形的身体，茫茫然地看着，整个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般，就那样静静地待在原地，半仰着头看着苍穹，他认不出来的，那时她就只是一只狐狸，他或许可以从千百只狐狸中认出她，却不可能在一群人中认出她。因为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一只狐狸，怎么会想到自己此刻是人形呢？
幽幽叹息一声，青陌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回到客栈的时候太已经接近微凉，清晨的风吹起来有些凉，看着近在咫尺的客栈，青陌把身上的墨袍脱了下来递给了青衣，“回去吧。”
“你呢？”青衣并没有接过外袍，抱着骨灰盒皱眉，“你真的就不再考虑一下？”
青陌摇头，“跟着却又如何？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更何况，看着墨非离跟别的女子站在一起，那画面太过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所以，她宁愿躲得远远的，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眼不见为净，也许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虽然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可是至少心里安定了下来，没有了心里压力，至少剩下的两个月她会过得很好。
皱着眉，终于，青衣还是从她手上接过了外袍，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抬眼，望向客栈的门口，却是赫然发现门口外站着两个人，说是站着也不确然，是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在轮椅上。
男子依然带着斗笠，只是微凉的风拂过，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轮廓。
看到两人，顾念仪红肿着眼跑了过来，看着青衣，眼眶又红了下来，“师兄，这一晚你们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找你们都找不着？我还以为你就这样又消失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青衣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后朝着身后不远处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青陌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两人，最终叹息了一声，低着头最后看了一眼雪禅，唇角的笑有些凄然，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
顾念仪刚小心翼翼地从青衣的怀里抱过骨灰盒就看到青陌转身就要离开，出声唤住了她。
青陌有些讶异，随即脸上的表情恢复自然，唇角扯了扯，想到她也看不到，干脆耸下了肩，“我……出去溜达一圈。”
“你还没溜达够？真是丑人多作怪！”
青陌耳际跳了跳，她这一世连着上一世还真没被人叫过丑八怪，她左一口丑八怪又一口丑八怪的，本来她也不在意的，可怎么越来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干脆放弃跟她解释，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这一次，青衣没有再拦她。
如果她已经决定了什么，再说什么也都已经没有用了，更何况，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只剩下两个月的命，就算是却药王谷又能做什么？语气连累别人倒不如默默地死去，虽然寂寞了些，却是真真实实让人心安的。
至少，没有那么内疚了。
“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物摔倒的声音，随即，就传来了顾念仪惊呼声，“阿离！”
青陌的心一抽，迈开的脚步怎么也踏不出去。
转身就看到顾念仪已经奔向了男子，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头上的斗笠掉落，露出了苍白却俊美依然的脸，青陌突然想，是不是忘记了，忘记了他竟然不能走路了？墨非离他这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最初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忍耐过来的？
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青衣转过头看她，叹息一声：“既然放不下就去看看吧。”
“可……”
“至少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以后的事情没有人能够说得准，就像你并不知道你来血族会被再次下毒一样……也许，他会走在你前面也说不定，他的身体看起来很虚弱，精神其实并不是很好。”青衣每说一项，青陌的心就揪一次，她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看着远处，看着顾念仪和其他人把他抱了起来，他看起来那么单薄，手臂垂落下来，在空中晃动着，苍白如玉，染上了一层心痛的浮光。
青陌想，她恐怕再也走不掉了。
即使就那么陪在他的身边，什么也不做，也许也是幸福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过去的，她的手轻轻环上他的手，他腕上的雪禅跟她一样变得透明，她眼底发红，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眼底有着哀伤浮现，墨非离……
行走间，顾念仪朝着她看了一眼，当目光落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时，目光闪了闪，却也只是稍纵即逝，再次恢复了正常，直到把他整个都放在床榻上，他也没有松开她的手，青陌挣了挣，在顾念仪低冷的目光下，脸上的表情反而越来越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