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一闭后,宋芙昕就慢慢的睡着了,直到早上八点半,谢桥端着一碗重庆小面敲响了宋芙昕的门。
宋芙昕睡得懵懵的,只揉着眼睛向门口望去,见是谢桥后再次把身子埋在了被子里:“你知不知道女孩子房间是不能随便进的?”
谢桥静静的看着宋芙昕演完,伸手关门,隔着半合上的门板对宋芙昕说:“我只是开门了,还没进去呢,而且你的面要坨了。”
半响,宋芙昕把身子慢慢的从床上挪了下去,胡乱的洗了把脸后,拖着步子向一楼走过去,同一小区也有好处,房子构型都比较相似,不用特别去找客厅厨房等地在哪里。
宋芙昕用筷子搅了搅碗中的面,对着谢桥撒娇:“我要醋。”
谢桥看了刚起床的宋芙昕半响,笑了:“我家没醋。”
宋芙昕摇摇头:“你现在经济条件都这么艰苦的吗?一瓶醋都是负担……”
“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这生活有点像老夫老妻?”
宋芙昕一脸嫌弃的说出来:“我正貌美如花的时候,谁跟你老夫老妻的?”
“你那热搜真的厉害。”
吃过东西,谢桥给宋芙昕掏出一杯酸奶,边递过去边说道,昨晚的热搜真是炸了,简直比李书出轨家暴那日来得还恐怖,而且李书现在估计要气个半死吧,好不容易花重金压下去的热搜被孟莲舟一句话又给挑了上来。
谢桥今早起来刷朋友圈,好多都是感叹昨晚热搜的厉害的,那等热搜架势和下面一齐的水军控评,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真金白银的向里砸。
“谢谢,我们要开工作室了,欢迎你没事来探探班。”宋芙昕拿过酸奶再一细瞧牌子,彻底舒心了,都是她常日爱喝的牌子和口味,谢桥真是个贴心崽崽。
“对了,你电脑借我一下,给你发点东西。”宋芙昕吸过手中瓶子内的最后一滴酸奶,向谢桥要起电脑,设计师常用的电脑估计和做后期的差别不太大,该有的修图工具也应该是很全的。
“给我拿一个电脑,拜托拜托,给你看那个刺激的项目照片。”
见谢桥只是站于自己身侧不动弹,宋芙昕把手在胸口合十轻轻晃动,服软撒娇能解决的事就何必要自己硬抗呢,正如她和孟莲舟之前犯的那个错,有靠山却不知道用,真暴殄天物浪费资源。
二人对视几秒,谢桥也终是认了,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抽出一台笔记本递给宋芙昕。
宋芙昕通过手机导进去数张照片,直接打开ps点了几下,上次没有全部修完,这次刚好在谢桥这里修好再给他发过去。
谢桥只静默的站在宋芙昕身后,看着她坐于电脑前专心修图的样子,等至成片出来的那一霎,谢桥的手指微动,卷起几缕宋芙昕晨间未输上的发丝,轻问:“你真的没想过去拍戏吗?”
宋芙昕知道谢桥指的是那部以自己为原型的《旧时月》,其实看到摄影团队给发来的底图时,宋芙昕也很惊讶于二人展露出的那抹浑然天成的默契感,尤其是在底片调色后,二人间的那种岁月柔和感愈发的清晰。
而且……旧时月这部戏的女主人设就是按自己所写的,昆曲古琴等物对于她来讲也是刻进骨血里的东西。
宋芙昕抿了抿唇,看着最后一张发呆,这照片是谢桥身着白衣手持红灯笼在一片烟雨朦胧中走来的场景,二人双手轻握,细雨洒在衣衫上,一朵桃花缓慢漂浮于二人身后的空中。
很久后,宋芙昕轻轻的说:“我总感觉自己有点怕,可却也不知道在怕什么。”谢桥的手缓缓的整理着宋芙昕落在肩上的碎发,“我相信你。”
**
宋芙昕再次回自己家时,时间都熬到了晚上,把手机开机后,宋芙昕没管任何人给自己发的消息,只把注意力都放在一个名叫“昆曲小课堂”的群聊上。
群主在中午11:57发了一条消息:【两天后是恩师张婕冥诞85岁的纪念日,届时将会在崇梨院中举办一次纪念演出,有时间来的可以联系我】
群主穆妍是恩师张婕的第一个弟子,也是宋芙昕的大师姐,自小忙的时候宋芙昕也常常拽着他的衣裳跟着在后面跑。
又因着年龄差距有些过大,穆妍很是把宋芙昕当作女儿来疼着宠着,当年宋芙昕放弃昆曲的路,穆妍也没责怪她,只是一直安慰她,让她放宽心,师父不会怪你。
宋芙昕看着群中的消息神游许久,一面是幼时恩师一句句的面传心授,一面是纸屑纷飞中放着棺椁的灵堂,她披着孝衣跪在师兄师姐的后面,听着耳边的唢呐声机械的重复着跪拜与磕头的动作,当时的她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脑中是茫茫然的一片。
等再过些时日,恩师下葬时,便满身都是苦的味道,是面前那缓缓合上的四四方方的实木盒子。
她与恩师间最后的联系就在司仪一遍一遍的跪拜声中渐渐泯灭,此番一别,正是真真正正的天人永隔,此后的茫茫人间,再也无法相遇。
直看得手机屏幕由亮转暗再转为黑色,宋芙昕才回过神,细细咬了下唇间的软肉,才给穆妍发过去一条微信:【师姐,帮我留一张票,我也想去】
穆妍回消息很快:【放心,恩师的入室弟子都给留了票】无论是那些已逝的,还在健在的,都有票,或许这就是同门间的感情,无论你在或不在,我们都是一体。
【芙昕,后日你就提前些来吧,你的这些师兄师姐有不少人都是许久没有见过你了,都想你想的紧,到剧院时对门卫报我的名字就可以】
宋芙昕手下的字删删减减,最终回了一个字:【好】
沉默良久,宋芙昕抿着唇准备处理微信上旁的消息。
孟莲舟意外黑红出圈后,各种邀约不断,无非就是想蹭蹭热度,通过各种渠道来加她微信的人有的是。
至于问的问题就更是奇妙,各种拐弯抹角来问她消息的,宋芙昕挑了几个能回的简单说两下,剩下的就一律都给忽视掉。
大步向负一层走去,痴痴望着正中被暖黄烛光映着的那身戏服,半响,宋芙昕伸手拉开解开这身纯手工绣了数年的戏服,再接着缓缓脱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就如小时候那样,一层层的轻展水袖,刹那间,悠远缠绵的水磨腔响彻于房内。
只戏曲的咿呀哼唱间,故人涉过忘川苦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缓慢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