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昕微叹一口气,认下了这个最让人难接受的回答。
静心半响,宋芙昕想起晚间支于架上的那件浅桃色戏服。一首曲子自动浮现于心间,宋芙昕手指向前轻送,一股洪亮清畅的声音便流淌于二人耳间。
曲调柔美哀婉、浓郁深沉,顿时,一种平静哀愁的思绪随着缓缓升起的熏香在这并不大的屋子中打转盘旋。
绵延不断的琴音一点点流出,宋芙昕恍然间仿若再次见到那些过往岁月中的人物渐渐苏醒,是幼时她与教戏恩师第一次见面的景。
那发已花白的老人轻抚她头顶,一改往日温声之态,很是严肃的告诉她:“你这水袖一转,便是敛尽天南地北与山湖河海,你要敬戏,敬台下台上的每一个人。”
这曲子并不长,只将将七分钟,全曲终了时,宋芙昕伸手止住颤抖鸣唱的琴弦,向对面的谢桥望去。
许久,谢桥轻声开口带着几丝安慰之意劝道:“换一首吧,睡前听这曲子心情未免沉重了些,毕竟过去的人都过去了。”
宋芙昕手指顿住:“你听过这曲子?”
“听过,这是我父亲最爱的一首。”谢桥看着面前的宋芙昕慢慢问:“师承可是谢舟?”
这曲子谢桥一听就察觉到整个曲风与他父亲的极相似,最巧一件事就是他父亲还刚好是b市音乐学院的古琴系教授……
“谢……桥?”宋芙昕嘴中喃喃的嘟囔一句,而后真的傻住了,谢舟与谢桥这名字一听还真是一家的……
宋芙昕突地生出一种上专业课时被老师一对一检查作业的感觉。
谢桥却是有些感觉出意味来,开始夸起宋芙昕:“你这忆故人一听就是得到了真传。”
宋芙昕最终还是很轻声的回了二字:“谢谢。”
“你接下来想弹什么?”
“……摇篮曲。”宋芙昕现在真是想跪下来求他,你可早点睡觉吧,这钟上的指针马上都已奔着二去了,你怎么还是不睡?宋芙昕真怕再听见点什么自己受不住的消息,可千万别再出来一个与自己有关系的老师。
谢桥自动忽略了宋芙昕爆出来的这首曲名,手指清搭在面前古琴的徽上,问道:“这琴叫什么名字?”
“叫……”宋芙昕后半截的话卡住了,她种于明白老师当时得知她琴名字后的怪异神情了。
原因无它,宋芙昕的琴唤梦也,最巧的是还有句极出名诗叫:“梦也何曾到谢桥。”
“嗯?”谢桥见宋芙昕不说话,用鼻音轻问出一个词。
“梦也,这琴叫梦也。”宋芙昕咬咬牙,说了出来,而后悄悄打量谢桥神色。
谢桥神色变化并不大,只整个人在那用右臂拄起脸瞧着宋芙昕笑,什么也不说,只看着宋芙昕温温柔柔的笑着。
宋芙昕被他盯着看得慢慢低下头,最后好像觉得不妥,睁圆眼睛看了回去,自己家的地盘气势不能输。
“这琴是哪朝的?”到底是谢桥先服软,主动讲起别的话题。
“你家最大的祖辈有多大?”宋芙昕拐了个弯问道。
“我爷爷,今年七十八岁。”
“这琴也就你七个爷加起来那么大吧。”宋芙昕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直接从琴凳上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卧室去睡觉。
她输了,她根本熬不过这个明明喝了不少酒却一点都不困的醉鬼。
宋芙昕手扶上门把手时,止住步子,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你回房间睡觉时记得帮我把纱帘拉上,这琴是祖宗辈的,咱们这种年纪小的得爱护一点,乖。”
谢桥顺从的应了一声,等宋芙昕迈出房间后,再看着面前已生出了蛇腹断纹的古琴掐指轻算,五百年?那……这应是明琴。
宋芙昕打着哈欠,强睁眼回到了二楼里自己的房间,进门后直接向正中的床趴去,又用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她那被拆了四条床腿而改成的巨大吊床便跟着晃起来。
宋芙昕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02:47,看着这个时间,宋芙昕在哼哼唧唧的在床上滚了几圈,养了好几个月的早睡习惯还是被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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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七点,宋芙昕准时睁开眼睛,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后,转身去一楼客厅的冰箱拿出一瓶冷藏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喝起来。
一整瓶冰水下肚,宋芙昕才感觉自己打起一点精神,在这空无一人的客厅扫视几圈后,宋芙昕把目光投向了二楼。
手指用力,宋芙昕把水瓶拧扁,之后按照习惯先去看了一眼小绿。
在听完小绿那几句翻来覆去的彩虹屁后,宋芙昕特意给它多加了两颗无花果,这鹦鹉霎时便沿着屋内客厅飞了几圈,霸气的嚎起来:“小绿爱宋芙昕!”
“小绿爱宋芙昕!”这句话三百六十度的环绕在别墅中,本来小绿的嗓门变大,且又占了个传音效果巨好的大别墅,那滋味……
宋芙昕伸手右臂接住小绿,之后带着它走到二楼的围栏处,她就不信了小绿这么扯着嗓子来嚎叫,谢桥的觉还能睡下去?
她昨晚可是因为谢桥而跟着折腾到凌晨才躺下睡觉,如今她按照生物钟准时在七点钟醒来,那你谢桥也该醒了。
睡什么?嗨起来啊!
宋芙昕支着下巴围栏处趴着,百无聊赖的卷着自己的头发,只等着看谢桥出门的第一面。
在小绿扯着嗓子喊了第八遍自己爱宋芙昕后,宋芙昕心心念念盼着一早上的那道门终于开了。
谢桥打着哈欠,先是探出了一个头,巡视一圈后……发现了正笑吟吟望着他的宋芙昕,谢桥准备出门的动作停住了,好半响,才率先出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宋芙昕扯扯嘴角满面温柔的回了一句:“早上好。”
“我以为你昨晚睡得那般晚,今天会一觉睡到中午呢,没想到你今天醒的还挺早。”宋芙昕用一种极温和的语气说出来让谢桥很是哭笑不得的话。
“我这不是想小绿了吗?”说着,谢桥的目光还不断打量着正站在扶手上的绿毛大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