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先前李大强常随着刘管家来京城送些东西，是以两人原先就认得。可要说到真正相处，还是莲香随着二夫人来庄上住的这一个月。
她忍着满身伤痕带来的疼痛，羞涩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李大强，两人视线对上，李大强下意识地躲开了。
莲香心里一凉。
李大强对着秦瑶坚定道：“多谢二姑娘好意。我娘说了，女子可以不好看，但要心善。”
这已足够表明态度了。
放走了李大强，秦瑶道：“莲香，不是我不愿帮你，方才你也见到了。你当日做下那样的事，便应当想过后果。”
说完这一句，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庄子。
素禾跟在她身后，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莲香，但终究还是跟上了自己主子。
“主子，素禾不懂。”
秦瑶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勾了起来。
不同于莲香，是后来才被大夫人塞进来的，素禾是跟着冯氏一同嫁入秦府的。论起来，素禾是可靠之人。
她解释道：“谋害主子是大罪，可我和娘亲都没有追究，反而愿意放她，是因为，我答应了她，做人要言而有信。”
看着素禾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接着道：“可放了她是一回事，为她的婚事做主，是另一回事。我给了她恩典，却也尊重李大强的意愿。”
素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自家主子走远了，快步跟了上去。
庄子外，莲香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二姑娘言而有信，已将她的卖身契归还了。
可虽得了自由身，她如今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茫然看着庄子外的夜色，她一时驻足，不知该往哪里走。正发着呆，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就是她！这个小贱人，给我抓起来！”
刘嬷嬷扶着腰，带着几个精干的下人，顷刻间到了面前。
莲香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人捂住了嘴，只剩下一双眼惊恐地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恶狠狠道：“你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能躲过这一劫？出卖了大夫人，你的人生也到头了！”
她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扛着莲香到了一口井旁，安静的夜，扑通一声响，几个人守在井边，直到里面没了动静，刘嬷嬷谨慎地看了一眼井里，这才带着人离开。
第二日一早，刘管家便笑容可掬地来了。
“二姑娘，二夫人催您快些，准备出发了。”
秦瑶惊讶道：“出发？去哪？”
刘管家愣了一愣，笑道：“二姑娘说笑了，自然是同老爷一道，回京城。”
秦瑶沉吟片刻，道：“不为难刘管家了，我自己去说吧。”
她话里有话，刘管家却也不敢多问。毕竟，昨日便可看出来，这二姑娘并非以往所见的那般软弱可欺。
秦瑶带着素禾一同到了花厅，秦汉道：“瑶瑶，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秦瑶垂眸，对秦汉福了福身子，道：“爹爹，女儿不想回京，想继续住在这庄子上。”
便是冯氏也愣住了，一旁的大夫人虽不动声色，但眼里隐有怒气，而站在她身侧的秦芙，到底年纪还小，藏不住性子。
她上前亲热地拉着秦瑶的手笑道：“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咱们一大帮子人特地来接你们回京的，妹妹此时说不想走，莫不是嫌礼数不够？”
她说话一如孙如玉，看似没有攻击性，却满是机关。果然，秦汉道：“怎么了？”
秦瑶低着头，声音委屈又可怜，犹豫了片刻，才道：“女儿是死过一遭的人了，昨日之事，是大夫人房中的人……女儿害怕，想活着。爹爹待娘亲回京吧，女儿年纪还小，吃得了苦的。”
一言既出，众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冯氏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听她说害怕，便放开了原先亲热拉着秦汉的手，过来拍了拍秦瑶的背。
秦汉沉吟片刻，对孙如玉道：“如玉。”
孙如玉道：“老爷，你说。”
“刘嬷嬷毕竟是你房中的人，此次瑶瑶险些丧命，是你驭下不严。如今我罚你，你可有意见？”
孙如玉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唇角却依然是勾着的。她歉然道：“是我没有看顾好妹妹和瑶瑶，该罚。”
秦汉点头，道：“好，那我便罚你一月月钱。你是当家主母，当尽本分！”
这话却说得重了些。秦芙拉着孙如玉的手，两个人却不敢再说话。
“好了，瑶瑶，别说傻话了，有爹在，自然会保护好你和你娘。快些却取行李吧，今日，你与你娘和我一辆马车。”
向来只有主母能与当家的同行，今日秦汉却亲口破了这个例，孙如玉眼睛直直盯着地面，唇紧紧抿成了一线，好歹是忍了下来。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份上，自己自然是没有必要再拿乔。秦瑶装作不胜感激地应了，与素禾一道回房取行李，磨蹭了一会，才上了马车。
回京城的路途不算近，一路上，她忍受着颠簸，听着秦汉与冯氏的温言软语，掀开车帘，感受吹进来的凉风，只觉得通体畅快。
秦瑶，你原本谨小慎微，循规蹈矩，却还是遭人暗算，如今，总算也是帮你出了一口气。
马车行了大半日，终于到了秦府。
秦瑶与母亲一道回了雅和苑，而秦芙也与孙如玉一同回了景川院。一到院中，秦芙便拉着母亲的手道：“母亲！那秦瑶原先软弱良善的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你看她今日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女儿真恨不得、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
孙如玉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道：“我总想着除去冯氏那狐媚子，倒是小看了她。棋差一招，输了就是输了。你且拿些礼物送去雅和苑，事情既已闹到这步田地，日后就当好好应对。”
秦芙道：“送礼？”
孙如玉点点头，道：“你要记得为娘说的话。”
秦芙愣愣地看着孙如玉的眼睛，慢慢回想起了母亲平日的教导。无论多恨，面上也应带着笑。
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对孙如玉甜甜一笑，道：“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