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阙一把将赤宛抓过去,“我来扶他吧。”
赤宛尴尬地笑道:“也……也好……”
白惊月眉头紧皱,无奈地道:“青哥,我可以解释的。”
“我是看你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扶人这种事还是我来吧。”青阙笑得人畜无害,心里却很是疑惑,“他竟然发现我不高兴了吗?果然他还是很在乎我的感受。”
白惊月笑道:“还是青哥疼我。”
赤宛翻了个白眼,心里嫌弃地道:“怎么这么肉麻?快些到三十六重天吧,小爷可不想跟他们呆在一块儿。”
白惊月碰巧看到赤宛翻的那个白眼,他威胁一般地提高声音问道:“是吧,赤宛?”
“啊?是,当然是。”赤宛赶紧收回自己的白眼,被青阙就这么拖着往上飞。
到三十六重天后,青阙将赤宛和萧聆扔在天宫中,派人去找医官来为他们治伤。
白惊月嫌天宫里无聊,溜出去躺在花园里,嘴里叼了根草,两眼看着天上刺目的太阳。
青阙将天宫里的事安排完后,走过来坐在白惊月旁边,“你在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白惊月叹气连连,“如果那些人救不出来,夙愿又死了,他们被困在夙愿灵识中,应该也就跟着消失了吧。”
青阙道:“不用担心,也不是没有办法。”
白惊月猛地从草地上坐起来,“什么办法?”
在白惊月激动的目光中,青阙却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这个办法,让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他向来都忽视的的问题。
如果夙愿死了,白惊月凝聚齐魂魄,夙愿的灵识会被白惊月所控制,到时候放谁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白惊月拥有夙愿那一半魂魄的同时,也会拥有夙愿过往所有的记忆,到那时白惊月知道一切,他还承受得住吗?
他那么喜欢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一旦知道自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他能原谅自己?
青阙想都不敢去想。
那些事白惊月问过不止一遍,青阙怕他知道会承受不住,向来都是瞒着,从来都是避而不谈。
这件事让青阙只觉得头大,他又后知后觉记起来当年自己遇见的那个白惊月。
当年原以为那是被焚神池造出来的,可后来想想根本不可能。
他为什么要说找哥哥?找乌琅?
青阙没忍住脱口而出,“他究竟是谁?”
“什么他是谁?”见青阙脸色难看,白惊月满头雾水,“怎么了?难道这个办法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青阙岔开话题,“对了,以后怎么办?”
白惊月没心没肺地笑道:“什么以后?”
青阙问道:“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要做什么?”
白惊月依旧嬉皮笑脸:“你说这个啊,那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以后,夙愿死了我也死了,世间纷纷扰扰,都是该你们这些后辈人去操心的,我呢就只能成为一把骨灰,扬了就没了,不扬也没了。”
青阙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在这世上,他放不下白惊月。
他想听白惊月亲口告诉他以后,他又问道:“万一你能活下去呢?”
白惊月:“开什么玩笑。”
青阙严肃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万一能活下去,那就好好活着吧,我倒想死了一了百了,但这条狗命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世界早已千疮百孔,需要人去修补。”
白惊月再次躺回草地,继续道:“从前我总想着我又不是站在顶峰的那个人,就算天塌下来砸的都是别人,关我什么事,可我倒霉啊,偏偏成了站在顶峰的那个,即便我不想,天塌了,也只剩我一个人扛了。”
青阙认真地听着,伸手拘起白惊月的一缕发,只见青丝中夹杂着不少白发。
他放开那缕头发,躺在白惊月身边,“你不会是一个人,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白惊月翻了个身,看着青阙那张脸,问道:“青哥,我死了以后你会爱上别人吗?”
青阙坚定地道:“不会,狼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哪怕过程再漫长,经过再多磨难,他们也丝毫不会动摇,如果其中一只死了,另一只会选择孤独一生,或是殉情。”
白惊月道:“你又不是狼。”
青阙娓娓道来:“我出生没多久就被灵狼叼回了窝,当狼崽养大的,从小它们教会我的除了杀戮,就是这件事。”
青阙话音刚落便化成一只巨狼,通体黑色,唯有睫毛是浅浅的蓝。
他将白惊月扑倒在草地中,“你不信我?”
“信。”白惊月觉得眼前这匹狼很是眼熟。
白惊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原来当年我在妖界捡到的那只狼崽是你。”
青阙有些窘迫,那时候他每天仗着白惊月认不出来,撒泼打滚往人床上爬。
他不好意思告诉白惊月那是特意跟在白惊月身边的,便撒谎道:“是我,投胎成了一匹小狼罢了,谁知我们命里这么有缘,这都能被你捡回去。”
白惊月道:“那就可惜了,狼都很凶猛的,要是那一世你能化成人形,我倒想看看你会是什么模样。”
“凶猛……”青阙哑口无言,“难道我还能长得龇牙咧嘴不成。”
白惊月赶紧解释道:“但我还是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能长成什么样,不都是我吗?”青阙放开白惊月,躺回了他旁边。
白惊月安静下来,默默地靠着青阙,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见白惊月一句话不说,青阙又继续说道:“我和别的神不一样,我是不会死的,我只会化作山河,化作世间万物,万千星辰,所以不管怎么样,你在这世上都不会孤独。”
白惊月忽然笑着问道:“化作万物了,你还是你吗?”
青阙宠溺地道:“当然是我,你也不看我都死了多少次了,不是都回来了吗?”
他告诉白惊月这些,只是希望将来自己死后,白惊月想起今天他的话还能有一丝希望,一个念想,他想要白惊月好好活下去。
即便他再也回不来,他也希望白惊月好好活着。
白惊月打趣道:“像你这样死也死不掉的,幸亏不是个祸害,否则这世间就全完了。”
青阙会心一笑:“我不是祸害自然也不是好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
躺了一会儿后,白惊月爬了起来,他朝青阙伸出手,“走吧,回七十二重天去,在这里我总是想起来自己欠了许多债,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青阙一把抓住白惊月的手,也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回到七十二重天后,白惊月便想以自己为饵去救那地狱结界里的人,“我们得想个办法让夙愿把我抓进去,我一进去便立刻开启传送阵,你在外面拖住他,只要你能多拖一刻,我就能救更多的人。”
青阙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于答应下来,“我到时候尽量多拖些时间,但你必须记住,在结界关闭之前一定要出来,不管救了多少人,你都要出来。”
白惊月拍着胸膛道:“这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因小失大,只是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把我扔进去,这倒是个问题,我们想个办法招惹一下他。”
青阙噗嗤笑道:“你还用招惹他吗,你往他面前一站,他应该就巴不得将你扔进去。”
白惊月用手肘捅了捅青阙,“你是不是太幸灾乐祸了些,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青阙收起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要是实在不行,让他把我抓进去。”
白惊月道:“那不行,我根本不可能拖得住他。”
青阙道:“那我们现在立刻去魔界。”
白惊月:“嗯。”
地狱结界中,乌琅颤抖着缩在墙角。
他手脚上都是锁链,衣服撕得破破烂烂,满身是伤与脏污的血。
乌琅没有一点修为,反抗不了,保护不了自己,如今更是连死都成了奢望。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周围都是那巴不得将他撕碎,恨不得将他活活折磨死的恐怖笑声。
两天了,这两天他如同活在地狱里。
随着重重的铁靴踏地声从外面传来,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又爆发出野兽一般的欢呼声。
这恐怖骇人的寂静让乌琅更加恐惧,他整个人已经贴着墙了,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躲的地方。
“别过来……别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乌琅惊恐地松开自己,他那双血淋淋的手十指紧紧抠进了墙里去。
他撕心裂肺地尖叫道:“你别过来!”
那人并不理会他,直接一把抓起乌琅的腿,就要将他拖出去。
乌琅十指死死抠住那凹凸不平的墙,试图挣脱,他拼命靠着墙,用力过猛导致十指指甲外道,整个指尖都是鲜血。
终究他还是被像一个物件一样,被粗暴的拖了出去,那墙上只留下无数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未干,全是他抓出来的。
乌琅路上拼命反抗,随之而来的就是身后那群嘻嘻哈哈的人铺天盖地的鞭子抽来,“老实点!”
他歇斯底里骂道:“你们这群畜生!有种你们就杀了老子!”
“杀你?做梦!”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令人恶心的嘲笑声,“我们还没玩够,可不能轻易把你给杀了。”
乌琅一路反抗,一路挨打,哪怕早就已经被打到体无完肤,他还在反抗。
他只想激怒他们,想让他们早些打死他,死了总比活着受罪强。
但这些人遇见过太多硬骨头,不用想也知道乌琅的意图。
他们打乌琅从来都是避开要害,让乌琅死不了,但该受的苦痛一点没少。
那拖走乌琅的人将他扔在一处空地,撕开破破烂烂的衣服只看见乌琅全身青紫。
除了夙愿扔他进来要求的不能碰那张脸外,乌琅没哪处还有一点人样。
那人看到他身上的上,嫌弃地一脚踹在他胸口:“他娘的,都被你们都打成这样了,让老子怎么玩!”
乌琅挨了一脚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碎成渣,喉头涌上鲜血,他已经连将血吐出来的力气都没。
鲜血又倒灌回去,呛得他几乎要窒息。
乌琅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他只记得夙愿将他扔进来时说的那些话,如果九年以后他还没死,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莫说九年,不过两天,他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