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将邗丹推下殒神涯,亲手断送了他的一生,麟炎并没有半分悔恨之意。
哪怕邗丹这些年来待他不薄,他只是觉得自己亲手杀了邗丹无比解气。
他看着阴风呼啸的涯底,冷冷地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路上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吩咐隐年上神,“下去后就说他疯了,喝多失足掉下殒神涯,待朕赶到已经晚。”
隐年上神问道:“那匀姬公主那里臣也如是说吗?”
麟炎道:“不必,即刻将她圈禁,不可让她听到任何风声,命她好好养胎,时机一到即刻培养魂蛊,我儿能不能复生,就要看她了。”
隐年上神道:“是。”
麟炎大摇大摆地回到太辰宫,一时兴起喝了不少酒,又随便拉了一个侍女宠幸。
梵音听说后直接冲到寝宫将他从美人怀中拉了起来。
麟炎一把推开她,“滚开!疯女人!”
天后一掌甩在他脸上,“麟炎,你竟和一个侍女厮混,当我是死的吗?”
麟炎并未恼羞成怒,他反问道:“侍女?你以为你与侍女又有何异?”
他几近疯癫,“任何人都不是她,不是她啊,哈哈哈!”
自从成亲以来,麟炎对梵音从未有过一刻好脸色,有时回宫了,也只是粗暴地将她拖上床去泄欲。
梵音对麟炎那些少年时的欢喜也渐渐散去了。
一年后麟炎去了跃阳宫探望匀姬。
匀姬与他并不相熟,只是偶尔听邗丹说起,麟炎来了,她也只得以礼相待。
邗丹已经一年多没有回来过,席间匀姬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陛下,邗丹将军何日归来?不瞒陛下,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唯恐他会出事,他一日不归,我便一日不能安心。”
“他吗?”麟炎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魔界包藏祸心,企图祸乱神界,朕派他出战去了,战事一毕,自会归来。”
匀姬叹了口气,手下意识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目光看向天外,莹莹含泪。
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但女人的直觉向来极准的,她也预感到邗丹或许已经出事。
可她不能出跃阳宫半步,连跃阳宫内的人已经被麟炎换了一番,只剩一个她从海底带来的侍女莫儿。
她在七十二重天无依无靠,更无法去打听邗丹的行踪。
麟炎没多久便喝醉,推开酒桌便去抓住匀姬的手腕,“阿瑶,我等你等得好苦。”
“陛下您认错人了,妹妹如今在魔宫之中啊!”匀姬惊慌失措,想抽回手却被抓得死死的,她只好跪倒在地,“陛下,您喝多了,我这就差人送您回去。”
莫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被匀姬这一句话点醒,她壮着胆子上前去拉住麟炎,“陛下,奴婢送您回去。”
麟炎甩开莫儿,怒斥道:“滚开!她就是阿瑶,谁再敢阻拦,立即处死!”
他还死死抓着匀姬的手不肯放,匀姬急得直掉泪,“陛下,我是邗丹将军之妻……将军与您乃是故交,万万不可……”
匀姬一哭,麟炎也没有耐心哄她,只觉烦躁,终于一把甩开她,“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麟炎黑着脸走出跃阳宫,匀姬如获重释,却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瘫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热泪滴在她发白的指尖上,“将军……你在哪……”
四周的侍女静静地观望着,并没有半分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公主。”莫儿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去扶匀姬,“公主快起来,这地上凉……”
匀姬抓着莫儿问道:“莫儿,你说将军他是不是遇害了,是不是……他每次出战,必会每隔三日给我写一封家书的,可这都一年了……”
“不会的,公主您别乱想,想必是战事吃紧,将军他才……他才一时忘了。”
“可将军若是还在,天帝断然不会有今日轻薄之举……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一年来,她不断告诉自己邗丹绝不可能有事,但麟炎今天的举动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将军是谁啊,他是大英雄,绝不可能有事的。”莫儿又扶了匀姬一把,“公主,快起来,久坐在地伤身子,更何况您腹中还怀有小少主啊。”
匀姬终于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回了寝宫,她一个人靠在床头,回想从前与邗丹在一起的日子,“当时只道相聚寻常,而今魂断眼穿不见君……”
“将军,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匀姬一旦清闲下来总会想邗丹,想起邗丹又止不住地掉泪,她只得不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好让自己没有心思去想。
莫儿夺过匀姬手中所绣的东西,“公主,您去歇歇吧,绣东西这种事让奴婢来。”
“不。”匀姬将东西拿过来,“我要亲手为我和将军的孩子做一身衣服,对了,还有小靴子,香囊。”
莫儿哭着求道:“公主,您已经做了不少了,小少主还有些年头才能出世,一时之间穿不了那么多的。”
匀姬撇过头不看莫儿,眼中的泪却一滴一滴地掉,她不敢去想,邗丹已经为人所害,那害邗丹的奸人还会允许他们的孩子还能来到这世上吗?
她心中悲痛,不小心一针扎到手指上,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她两眼盯着手指,心里所有不祥的预感都已逐步应验。
忽然想到什么,她赶紧道:“倘若将来我出什么事,你一定要带小少主走,带他去找火神临朱,他们视将军为亲兄弟,必会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对了,为我儿取名夙愿,望他承爹娘之愿,安乐一生,让他永世不要再回神界来。”
“公主,您怎可说这些丧气话……”
匀姬已经满脸是泪,虽带着哭腔语气却异常坚定,“莫儿,你答应我!将来誓死保护少主!”
莫儿将头磕在地上,“奴婢答应,奴婢答应公主,将来绝不让少主受苦,绝不会让他踏进神界一步。”
匀姬脸上的泪还未干,隐年上神就带着一群人闯进了跃阳宫,将她抓走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屋子中。
那屋中每日都会传来她绝望痛苦,撕心裂肺的哭声。
待到两年后隐年成功拿到夙愿的魂魄离开之时,她已经被蛊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再无从前艳倾天下的半分影子。
她大着肚子,满脸痛苦,仿佛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力气倒在地上,两腿间都是殷红的血。
天将离去之时终于放了一直被囚禁的莫儿,莫儿跌跌撞撞跑过去抱住匀姬,“公主,您怎么样了?”
匀姬有气无力,连睁眼也无力,“孩子……没了,我和将军的孩子被他们杀了……”
莫儿骂道:“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匀姬:“我已经撑不下去……你……快逃命去……”
“公主,奴婢哪也不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奴婢这就带您回寝宫。”
匀姬除了肚子依旧隆起之外,整个人骨瘦如柴,莫儿一个没有修为的丫头,很轻易就将她抱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躺了几日,仿佛听见了邗丹在唤她的名字,好几次都险些没挺过来,幸亏莫儿见她睡死了,又将她轻轻摇醒来。
隐年上神将取来的魂魄交给麟炎,麟炎兴冲冲地将镇压邪神的制衡取来,将那魂魄与制衡合为一体,唯有让那魂魄熟悉原本属于他儿子的魂魄,才可成功将人复生。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按理说邗丹是龙,邗丹的儿子也该是龙,哪怕不是那该是鲛人之形,可隐年取来的魂魄真形却像一团小小的白老虎。
“隐年,你当真没有弄错?”
隐年上神道:“不会有错的,这确实是匀姬腹中孩子的魂魄。”
麟炎:“可它既不是龙也不是鲛……这虎不虎猫不猫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陛下只管放心,臣立刻去天书阁查清楚。”
很快隐年上神便捧着书到了麟炎面前,“大喜啊陛下,此乃白泽神兽转世的魂魄。”
麟炎狐疑地问道:“白泽?白泽不是在上古大战中死了吗?”
隐年上神将书送到麟炎眼前,书中所记与附在制衡之上的魂魄真形一模一样,麟炎欣喜地道:“果真是白泽,传言白泽有起死回生再造天地之能,这真是苍天护佑我儿啊。”
隐年上神又道:“不过臣听闻神兽白泽出世或许会裂为二魂二魄,一魄为阴,一魄为阳,一魂为善,一魂为恶,阴阳相争相克,善恶相斗,有一必死,若不死不休,必会致天道震怒。”
“还有这种诡异的事?”麟炎赶紧问道:“斩草除根了吗?”
隐年上神道:“当时臣看匀姬已经活不过两三日,就没有动手……遭了,若真有二魂二魄,那她腹中孩子便没有死,倘若留下他,将来必然祸患无穷!”
麟炎脸色突变,怒道:“那你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杀了他,将那孽障剖出来以三昧真火烧死!”
“臣即刻去!”
跃阳宫中,匀姬原本昏昏欲睡,忽然腹中剧痛,仿佛孩子踢了她一脚,她突然惊醒,赶紧叫来莫儿,“他还活着,我儿还活着……”
“恭喜公主,可公主您脸色这么难看,只怕是……”
莫儿还没说完,匀姬已经疼得直掉泪,“我……我肚子好疼……”
没多久夙愿便降生了,匀姬看了他一眼,他头顶生着一对小龙角,额间有个小小的发光的鲛人族印记,就那么安静地闭着眼睛睡觉,不哭也不闹。
莫儿高兴地道:“公主,小少主长得真像您。”
匀姬将他的龙角与鲛人族印记隐去,抱了他片刻,便将他交给莫儿,“快带他走。”
莫儿哭着求匀姬一起走,匀姬死活不愿,“我不能拖累你们,快走啊!将军他孤零零地坠下了殒神涯,我也是时候该去寻他了……”
追兵来势汹汹,莫儿没办法去找临朱,只得抱着夙愿从七十二重天天门跳下去。
隐年上神率人穷追不舍,快到人界时忽然被一阵电闪雷鸣阻了去路。
耳朵尖的人听到不远处有婴儿啼哭声,他们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个刚刚降生的婴儿躺在一片荆棘从中,周身灵气涌动。
“找到了,就是他。”
隐年上神错把青阙当成夙愿抱回七十二重天,险些给七十二重天带来灭顶之灾。
不管是谁都杀不死这个孩子,他们没有办法,只得瞅着时机在灵狼出没时将青阙扔去落云道,想让灵狼吃了他,亲眼看着青阙被狼叼了去后,他们才离开。
青阙顶了祸,夙愿也因此暂时躲过七十二重天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