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将衣服半褪下，露出清瘦的肩胛骨，对着铜镜照了一会儿。
铜镜不甚清晰，其中只能看见有一个印记，小小的一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突出，应该是生而带来的胎记。
那个灰袍人想看的就是这个？
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成？
“阿祗，换好衣服了吗？”
门外响起了林奚渺的声音，谢承祗将衣服穿好才去开了门。
林奚渺站在门外，打开门的一瞬间与他对上了双目，竟静默了一瞬，她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你怎么换个衣服这么久。”
一起长大互相看了这么多年，按理来说再好看也应当看习惯了，可是如今这一瞬间，林奚渺竟然觉得有些被惊艳到了。
即便谢承祗不过穿了一身最简单的白衣。
可是深邃的眼神仿佛漩涡，想要将人吸进去似的，林奚渺没来由地屏住了一下呼吸。
谢承祗笑了笑：“抱歉，让师姐久等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林奚渺嘟囔了一句，说道，“我只是怕你受伤了。”
灰袍人那一剑下去，虽然是留了情，林奚渺仍然心有余悸。
“我没事。”谢承祗走了出来，将门关上，“师姐接下来想做什么？”
经过这件事情，她哪里还敢乱走，摇摇头：“不出去了，等大师兄他们回来吧。”
于是林奚渺提议同谢承祗过过招。
他们小时候嫌着无聊，就将互相喂招拆招当作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谢承祗刚到南关的时候，将将入门，便有几个小弟子想要逗逗他，他自然是打不过的，偏生又不懂得服软，常常被欺负得很惨。后来林奚渺知道了，将那几个小弟子揍了一个遍，脆生生地放狠话道：“你们给我听着，我的小师弟，只有我能欺负！”
以至于后来只有林奚渺会耐着性子同他喂招过招了。
长大了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奚渺极少再同谢承祗过招，或许是因为常常围着蓟怀旌转，闲暇时候不是给蓟怀旌做好吃的，就是读他读过的书，也或许是觉得谢承祗已经小有所成，不需要再这样做了。
林奚渺再提起，谢承祗欣然答应，两人站在客栈的后院中，比好了姿势。
就像小时候那样。
林奚渺同谢承祗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她偏过了一掌，得意道：“你可小心了。”
谢承祗但笑不语，游刃有余。
很快一下午便过去了，月亮不知何时挂在了天空，林奚渺这才觉得有些饿了，叫了两碟菜，用过了之后，二人没有立即回房，倒是坐在了房顶上抬头看着星星。
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林奚渺想，漫天的星星碎了一地。
“小时候你我过招，你经常摔到地上。”林奚渺忽然说道，“可方才，阿祗，你是不是在让着我？”
她有感觉。
谢承祗笑着说：“没有。”
又在安慰她，林奚渺哪里没有自知之明，也许是这夜色太静谧，月光太皎洁，这一刻她心里难得有一些怅然。
她道：“我身为师姐，本该照顾好你的，结果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有时候还闹脾气，你……”林奚渺垂下眼，“你不要介怀。”
谢承祗低声道：“怎么会，我愿意的。”
他看着她的侧脸，月光让她的脸也显得格外柔和起来。谢承祗没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脸。
林奚渺将他的手腕一抓。
谢承祗心中“咯噔”一下。
“这些疤痕是怎么回事？”林奚渺终于看清楚了，她原先就觉得这些日子谢承祗的动作有些许别扭，却怎么都说不上来，此刻他抬手，她才看清了他掌心中的疤痕，不止一道，每一道都有些深。
谢承祗心中难得有些懊悔，将左手收了回来，没有再看她：“上次同你说了，采药不小心划伤的。”
划伤能划成这个样子吗？
数道疤痕交错，虽然她只瞥了一眼，却也知道采药绝对不会划成这样。
林奚渺冷笑道：“你当我是瞎子吗？”
谢承祗显然不愿多说，站了起来，道：“夜色凉，师姐早些休息。”
说完便纵身而下，不再理会林奚渺，兀自回房去了。
林奚渺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才也回了房间。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比试才精彩起来，前面几天的比试刷了许多人下去，此刻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叫得出名号的人，因此林奚渺乖乖地坐在了南关的位置上看着比武。
这场正是游龙剑薛星洲对上奇鸢坊的沈乐语。
沈乐语是奇鸢坊最小的女弟子，却在一众之中崭露头角，现下竟和武学排行榜第七对上了。
林奚渺偷偷地问陆元白：“陆师兄，你觉得这二人如何？”
陆元白展开扇子遮住了嘴，掩声说道：“难说，我没见那个沈乐语出过手，薛星洲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比试开始，沈乐语抱着一个很大的木箱子走到了擂台上，那箱子足有半个沈乐语那么高，看起来也有些沉重，她抱起来却没有觉得多费力。
林奚渺没有怎么同奇鸢坊的人打过交道，此刻饶有兴趣地看着沈乐语。
……的箱子。
陆元白却注意到林奚渺另外一边的空位，问道：“你没跟阿祗一起？”
提起这个名字她就想起那日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反问道：“我为何要同他一起。”
陆元白道：“奇怪了，平日里你俩都是一起的，大约算是形影不离，今日怎么只见你一个？”
原来是这样吗？
在别人眼里他们二人总是在一起的吗。
林奚渺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无论是在怎样的时刻，谢承祗总是第一时间出来，危急的时候他也没有退后过一步。
“有事忙去了吧。”她敷衍道，不愿多想。
陆元白不明意义地笑了一声。
这几天谢承祗确实露面不多，林奚渺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胡乱地想，或许他只是在忙着练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