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灾民之事忙来忙去，打的是南关五巅的名号，蓟怀旌带着头，一时之间，名声大起。
澹台靖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眼底藏不住笑意，吩咐下去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又特意命令几个下属打赏了整个京都的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的一番，连带着蓟怀旌从前下山的时候做的事情都一并摆上了台面。
如今上至朝廷中人，下至街头乞儿、懵懂稚儿，无人不知蓟怀旌之名。
几个大臣纷纷上奏请濮阳祺奖赏他们，濮阳祺脸上挂着笑，批了这些奏请，实则暗地里咬着牙，眼神中没少藏着阴鸷。
澹台靖如何不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当着众臣的面朗声道：“启奏陛下，臣有事要奏。”
濮阳祺明知澹台靖打算做什么，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没办法逃避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左相请说。”
澹台靖恭敬道：“前些日子臣不知陛下已然神智清明，为着江山社稷，臣便自作主张寻回了先皇后之子，之后陛下安康，又时逢水患，便将先皇后之子认祖归宗之事往后延了一些，但现如今皇子名声大噪，正是陛下将其认回的好时机啊！”
这番话一出，朝堂静默一瞬，便立即议论纷纷起来。
一位大臣站出来疑惑道：“左相的意思是，这个蓟怀旌便是先皇后之子？”
澹台靖道：“不错。”
“若真是如此，陛下不妨顺应民意，就在这个时候将先皇后之子接回来，让其认祖归宗，也好挽回朝廷的一些声誉。”
这老臣说得直白，简直就是当着濮阳祺的面儿指着他说什么，瞧你之前干的都是什么好事儿。
濮阳祺坐在龙椅上，扫视着下面站着的一众大臣，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其他人觉得呢？”
他大抵还抱着一线希望，可惜事不如人愿，他这些年来没机会能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今关键时刻，要么保持沉默，要么就是力挺澹台靖，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带头反对。
这个情况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看着下面一群人跪着喊着“臣附议”，濮阳祺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稍稍平静了一些，无力地说：“就按你们的意思吧。”
下了朝之后濮阳祺便直冲冲地回了弋阳宫，随手便将一旁的花瓶拂到了地上，眼看着花瓶碎了个七零八落，旁边的宫女和太监都跪了一地，濮阳祺咬着牙怒气冲冲地斥道：“都给朕滚！”
霎时整个弋阳宫空了下来。
濮阳祺紧紧地抿着嘴，半晌才喃喃道：“既然不愿意与朕合作，那就不怪朕不留情面了。”
……
蓟怀旌正在帮忙熬粥，旁边一个难民小姑娘过来害羞地给他递了一个帕子擦擦汗，正欲说什么，却看向了远处有一队人马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她慌慌张张地拉了一下蓟怀旌的袖子，小声说道：“大哥哥，有人来了。”
他朝着小姑娘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队人马穿着官兵的衣服，前面走着两位穿着朝服的大人，蓟怀旌现在对朝中这些人没有什么好感，直起腰来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温声说道：“去找姐姐玩儿，乖。”
小姑娘忙不迭地跑开了，应该是这些日子那些穿着官兵衣服的人给她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
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对着蓟怀旌道：“那群官爷说是来找您的。”
找他？
这群人找他准没什么好事儿。
蓟怀旌擦了擦手，叫那小厮来帮忙看着点粥，便自己迎了过去。
他朝着为首的两位大臣拱手作礼：“请问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留着白胡须的大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就是蓟怀旌？”
蓟怀旌坦然道：“正是，不知二位是？”
留着白胡须的人道：“老臣姓周，任太师一职，殿下唤我周太师即刻。”说着又指向旁边的人，看起来稍稍年轻些，却面色坚韧，也跟着对蓟怀旌作了一礼，“这位姓叶，任大学士一职，殿下……”
“等等。”蓟怀旌听见他们的称呼觉得不太对，“你们唤我什么？”
周太师笑道：“殿下说笑了，如今朝中众人都知道殿下的身份，莫不是左相大人尚未来得及同殿下说一声么？”
叶大学士道：“殿下近来为难民操心，宅心仁厚，没有在意这些也是正常的。”
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蓟怀旌便在来去之间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他想起来了谢承祗的话，该来的总会来的，便点了点头，恭敬道：“原来是太师、大学士，久仰大名，有失远迎。”
“哎！殿下客气了！”周太师道，“我们二人来这里不为别的事情，只是殿下既然已然回京了，不如随我们回宫去，择日准备认祖归宗的事宜？”
认祖归宗。
周太师说完了这句话，本以为会看见眼前的这个青年喜极而泣，甚至最起码会露出一点喜色，毕竟皇室血脉在那里，就意味着生来就有权有势，并不再是那种在外漂泊、看人脸色而活的人了。
可是没有。
他抿了一下嘴，十分平静的问道：“这是谁的意思？”
周太师和叶大学士对视了一眼：“自然是陛下的意思。”
眼前的青年沉默不语。
半晌，叶大学士才低声道：“……是左相大人的提议，陛下也同意了，认祖归宗不是件小事儿，自然得陛下首肯。”
若不是碍于你们这些大臣的压力和他的名声，他才不信濮阳祺能够这般轻易地点头。
蓟怀旌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安排到何时了？”
“钦天监正在挑选吉日。”周太师道。
那就是还未安排好。
蓟怀旌道：“多谢二位大人前来告知，只是眼下我不便进宫，难民须得有人照顾，若是那边将日子挑选出来了，在下定然准时赴约。”
听了这番话，于周太师的心里不由得又对眼前的这个青年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不骄不躁，不贪慕虚荣，心系百姓。
若是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