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营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进去,却看到凌老爷正坐在屋内品着茶。
“翁翁您这是?”凌淑云慌乱的眼神,略微放下了心。
钟明营闻着弥漫过来的味道,瞄了一眼凌老爷子的茶盏。
“看什么看,我让府上去蒙山茶市的凌氏茶坊讨了一杯奶茶,果然不错!”凌伍说着,一边咂摸着口中的滋味。
“翁翁你是要吓死我们啊,一听说你急着唤我们,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凌淑云略有埋怨的撒着娇。
“哈哈哈,也没错,是有大事要商量,前几日你们不是说要去成都也开一家茶坊么?”凌伍也是思虑再三,想着凌璞如此这般时而疯癫,尽量帮着凌淑云一些。
“我这里有一封书信和一个拜帖,你们到了成都可去拜见下那个张方平!”说罢,凌伍把早已写好的东西推向桌前,钟明营赶忙上去接着。
“至于凌淑云之前所说的事情,你们愿意到东京城折腾就折腾去吧!我这边还有一份故旧挚友的单子,若有所需,你们自去找寻便可。在东京你们还可以找下云家大郎,再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由你们钟家号带信回来,我再思如何助力。”凌伍略微抬了抬手,这次是老夫人从内屋取出一个匣子。
钟明营心里疑惑,之前刚到蒙山第一天,当时凌老爷正是病重,不是已经给了一份名册么?这怎么又冒出一份单子?
凌淑云两手缓缓接了过来,打开其中,仍有一锦囊,看样子,好像是上好的灯笼锦所制,略有味道,看来已经是准备了很久了。
“打开吧,之前没想到我这还能撑过来这许久,以为哪天就醒不过来了。”凌伍看出凌淑云的心思,淡然的说到,“最近听说了这凌家的茶园子也讨要了回来,心情就更是好了,今日宝之兄过来,说起孙婿最近手段,实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老朽就等着你们大展宏图了!”
凌伍又拿起茶盏仔细端详:“听说你们烹茶还有些个新的法子,让我看看啊!”
凌淑云把东西递给了钟明营,赶忙转身出去,让明欢拿了烹茶的一套东西。
钟明营打开锦囊,其中一张细娟折叠整齐,打开一看,瞬时感觉天旋地转,都说凌家在东京为官近二十年,回到蜀中名震一时,再看这手中的京中故旧好友,简直是……
凌伍淡淡然的说到:“钟家大郎,凌淑云这下不在,我也告诉你一句话,纵然钟家豪强,你又是营商的奇才,不过不能万事皆从利中来往,范文正公曾说过,‘夫不能利泽生民,非大丈夫平生之志’,若没有这种心思,到了东京城,我这些故旧好友估计也未必有用。”
钟明营只顾听着,心里全然没有感觉,什么利泽生民,什么平生之志,我只求“有情人终得眷属”,我只盼早日重回灵川道,做个潇洒的茶马商人就好。
但是嘴上却赶紧的回答道:“元问知道了,娘子也时常说起范文正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说罢,凌淑云已经亲自拿着各样事物进来了,此时烹茶的物件都已经被钟明营反复琢磨,没一件都精美无比,跟别说此刻拿来的还是钟明营自己私藏的一套。
凌伍看着没一件都兴奋又好奇,那模样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把玩着每一样的东西,看着凌淑云亲自烹茶之时,还让人搀扶着,问东问西。
“妙,妙啊,此物若能进入吐蕃诸部,定然大受欢迎!”凌伍点头称赞,想到的确实边境的茶马互市,若能用红茶想换,估计能比一般的蒙山茶价更高。
凌淑云说到:“之前蜀中四处留言‘红茶出,天泉怒’,官人说暂时不要大量对外售卖,必定让这红茶名声鹊起,再大量贩出,才能获利更多。”
凌伍端详着钟明营,心中暗想,这钟家怎生得如此儿郎,手段见识都非常人可比,更为难得的是定力十足啊,这次对着孙家和吴家就是小试牛刀,虽然仗着钟家的财力,但难能可贵的杀伐果断,又能最终双方和好。
现在仗着红茶本可以寻常买卖,大发一笔,但看来眼前这个孙婿,图的不止眼前这些,尤其是大肆囤积人力,让自己都摸不透。
“做生意,以后你就听钟家大郎的就好,我听说你们的云社最近也在蒙山搞得不错,我请来那些夫子也都很是满意!”凌伍不住的夸赞,一时间其乐融融。
回到自己屋内,钟明营才扯着凌淑云说到:“你这什么时候就在计划着去成都了,怎么告诉翁翁都不提前告诉我啊!?”
凌淑云只管快步走,笑着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好像自己没有打算一样,子初都跟明欢说了,你交代钟家号去成都买铺子了又。”
明欢在一旁喊着:“姐儿,你这怎么就说出去了,我可是答应子初谁都不讲的啊!”几人瞬间乱作一团。
钟明营其实早就让钟家号在成都留意了,前一段水患严重,一时耽误了些,最近已经买下了几处铺面,基本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本准备一切安排妥当了再告诉凌淑云,结果凌淑云早就偷偷知道了,这倒是让自己白白瞒着了。
“我本想都安排停当了,不过云社的倒是都准备好了,过几天找几个成都当地的夫子坐镇,成都的云社新语就要横空出世了!”钟明营汇报了一下成都的进度。
“没想到,官人这次到成都是云社先行,茶坊次之啊!不知可有买地啊?”凌淑云打趣的问道。
“知我者娘子也,稍微买些,雇了长工,最起码也可以多多耕种嘛!”钟明营说到。
“蒙山附近所买的田亩,已经安排了人去耕种,其余人不少都去了茶坊,还有直接到钟家号帮忙的,黎扩那边说了,凌氏商铺现在虽然每日都消耗不小,不过蒙山出产之物,经过灵川道已经所获不菲了。”钟明营自鸣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你这生意做得,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觉得还是专营茶业的比较好!”凌淑云一直不太认同钟明营如此大肆招工的法子,“不过凌氏私券是个好东西,早年间蜀中富商发行的交子,其实也大体差不多,只不过后来有了交子务,随着铁钱之价,几年一换,还是麻烦!”
钟明营笑了笑:“那娘子是准备什么时候到成都呢?”
凌淑云心里其实早就打算好了,她拿出一幅自己画的图,对着钟明营说到:“我们这两天就启程,带上子初和明欢到成都,大概安排上一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凌淑云的打算是,四人前去成都,然后让子初和明欢留下,从成都给蒙山送个信,就说凌淑云就在成都。然后他自己乔装成凌云,和钟明营两人再去东京。
钟明营看着这一路,吞了口口水:“咱们两人,一路这么远,去东京?”
“没错从成都出发,走金牛道,进关中,折向东京!”凌淑云气定神闲,仿佛当初在灵川道都能落魄迷路的不是她一样。
“我觉得还是多带些人马吧!”钟明营说到,“此事也不难,还是走这一路,到剑门关也好、利州也罢,都有钟家号的所在,我让黎扩着人在那里候着,后面人多些也好些!”
凌淑云看着自己画的图,嘀咕着:“其实你也早就有打算了吧,我还自己画了张图!”说着要揉掉。
钟明营赶紧抓住:“画的挺好哒,留着吧!”
“对了,你看过这个了么?”钟明营这才想起了凌老爷给的帛书。
凌淑云拿了个过来,也是震惊,如果说上次给的名册也是一些要紧的官员,这次的则完全超出了想象。
“你还记得么,凌老爷子说的可是挚友?”钟明营提醒凌淑云。
看着手中的帛书,凌淑云回忆着一些点滴:“其实还是父亲曾经说起过一些,翁翁是从来不说自己在东京的事情,只是偶尔说想一些东京的美食,从没有说过这上面的人物。”
凌淑云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知道的。
天禧三年(1019年)的时候,凌伍和云李珍一同第一次出蜀,到东京求学,不过云李珍见识到了东京的交引铺子,一直到了天圣五年(1027年)凌伍进士及第。
“你是说天圣五年?”钟明营不禁重复到。
钟明营心中想到,难怪认识这几位,没错的话,应该都是同年,不知当时这些人物都正值少年,一时风云际会是何等风采。
凌淑云点了点头:“没错,爹爹曾经在哪里写作的,我倒是一时忘记了,但肯定没错!”
后来,凌伍一直在朝为官,凌璞成年后曾经远赴秦、熙、河湟等地,做茶马生意。
“丈人原来也是做茶马生意的啊?”钟明营这倒是没想到,以为书生秀才一个,哪知道还曾经如此气魄,到边城做茶马生意。
凌淑云很是确定的点了点头,“听说那时候,我们凌家的茶园远比现在的大许多,云家也还是蒙山茶行最大的一户,孙家和吴家都是后来才兴起的!”
钟明营内心倒是觉得愈发糊涂了,京中大员,蜀中富商,边贸生意,怎么会骤然败落如此呢?凌老爷子又为什么返回蜀中开办书院?凌璞怎么会疯癫成这样?还有云家那个奇奇怪怪的吕娘子?再加上眼前这份堪称豪华的挚友们?
到底凌家和云家发生了什么呢?钟明营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