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子,我会保护好你(7)
吟青醉蓝2020-05-21 08:273,128

  听到自己的母亲挑剔自己挑的丫鬟,谢从安闻言眉毛微微一挑。他也不是不清楚白兰这丫鬟手脚既不伶俐,容貌也非上等,的确够不上做一个贴身丫鬟的格。

  只是……谢从安想到这儿,舀起碗里最后一口粥,送到嘴边,咽下之后,又用锦帕轻擦唇瓣。一系列动作结束,才转头对上谢夫人沉沉的目光,唇角轻轻一勾:“母亲说的在理。”

  话未尽,又瞧了瞧要接话的谢夫人,“不过,就不劳母亲操心了,这丫鬟,我用着挺顺手的。”想要往他这儿安人,有盼芙一个意外就够了。

  被自己的儿子堵了话头,谢夫人的目光又沉了两分,不容置喙地说:“我不管你那些东西,我房里的纯容,今日你便领回去吧。”

  夏落立在谢从安身旁,默默感受着谢从安与谢夫人两人间的风波暗涌,这种时候,总是恨不得自己融入空气。

  她瞧着谢从安永远春风拂面、带着两份笑意的脸上此刻突兀地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嘲讽,下一秒,又换上了笑意盈盈的表情,看向谢夫人道:“纯容伺候母亲伺候得好好的,何必让她来伺候我一个残废。”

  两番被自己的儿子回绝自己的安排,夏落眼瞅着谢夫人目光都不对劲了。就在这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僵,快要直坠冰窖时,陈嬷嬷出来缓和这对母子之间的气氛了。

  “夫人,是时辰去祠堂了。”

  听见陈嬷嬷在一旁打圆场,谢夫人站起身来,气得一拂袖,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谢从安,便出了厅堂。

  谢从安还端坐在轮椅上,无声笑了笑,侧耳朝夏落吩咐道:“跟上吧,去祠堂瞧瞧。”

  夏落应诺一声,推着谢从安出了厅堂,谢夫人同陈嬷嬷远远地行在前面,夏落推着谢从安稳稳地行在后面。不一会儿,穿过一道粉赭色墙门,又转过一重侧门,便到了谢府祠堂。

  上面三间敞厅,四下寂静,令人入了这重侧门,心下便庄严肃穆起来。谢从安和夏落落后一步,行在后面,到了时,谢夫人已经入了经堂,只有陈嬷嬷候在外面。

  “就在这儿等着吧,我一会儿便出来。”谢从安轻声道。

  夏落闻言松开推着轮椅的手,目送谢从安独自摇着轮椅入了经堂。

  夏落小心翼翼瞅了瞅身旁同样在外等候的陈嬷嬷,不自觉悄悄移着步子站远了点儿。见陈嬷嬷望着远方青白的天空,没啥想要搭理她的心情,夏落卸下了提着的那口气。

  昨夜一时陷害一时爽,事后想起火葬场,今日夏落已经没了昨夜的冲动和勇气,要是陈嬷嬷琢磨过来昨夜的事情,那她不就完犊子了嘛……

  谢从安入了经堂,就见自己母亲跪在堂前,对着墙上那副三清圣祖的庄严宝相,正虔诚地沐手焚香。他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瞧着,内心不禁想要冷笑起来,面上却还是四平八稳、风轻云淡。

  “过来。”谢夫人双手合十,阖眼道。

  谢从安没甚表情的摇着轮椅到了那副三清圣祖的画像前,三清圣祖威严又带着点怜爱的眼睛似乎在望着远方,又似乎在和他对视。他低下头,微微笑了笑,他可不信什么神仙……

  “信女姜桢携不孝子从安,是日沐手焚香,虔诚请祷,拜投三清圣祖,五方值日功曹,过往一切神祗,仗此真香,普同鉴察。期以护佑吾儿从安安乐无忧,无病无灾,更祈吾儿与宋家小女如期完婚,以结谢宋二族两姓之好……”

  谢从安听到这儿,望着状似万分虔诚的谢夫人,神色微变。几度欲开口,神色恍惚间,谢夫人竟已祷告完毕,更在画像前拜了八拜。

  “我不会和宋惜玉成婚的。”

  “你说什么!”谢夫人已经站起身来,听见这样的话,她转过头来,瞪着谢从安。

  “你可知道我上下为你筹划了多久,从你小时订下的婚约,难道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毁掉不成。”谢夫人越说越激动,发髻上唯一的珠钗也忍不住微微摇晃。

  她看了看低着头的谢从安,又缓和了些语气,道:“要是你担心宋惜玉会悔婚,两家定下的事,一个小丫头片子,翻腾不了什么波浪。”这话,像在安慰谢从安,更像在安慰她自己。

  谢从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轻呵出声:“为了我筹划?呵,母亲究竟是为了我这个残废,还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谢府。应当没有人比母亲心里更清楚了吧。”

  “你什么意思。”谢夫人追随着谢从安的目光,像是想要看透他在想什么。“是有什么狗奴才给你吹耳旁风了?”

  冰山下的火焰就快喷薄出来时,谢夫人脸色突然一转,挂上了温和的笑意:“从安,我是你母亲,是谢府的主母,不多为你和谢府谋划几分,难道要寄希望于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爹嘛。”

  “此事可不能再提了,你且安心等着两月后。为母还等着抱个大胖孙子呢。噢对了,三日后你父亲的寿宴,可得记住了。宋家小姐那日也会随她母亲到场。”

  谢从安神色莫名地瞧着自说自话的谢夫人,没有回应,静静道:“既然无话可再说,母亲,我便先回去了。”说罢,便摇着轮椅往门口去。

  谢夫人看着谢从安油盐不进的背影,一双手把攥着的锦帕捏了又捏。

  谢从安行到门口,眼睫微抬,突然望着外面说:“如今我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小孩子了,母亲还是不要把心思用在我身上的好。”语尽至此,也没朝后看。谢夫人清冷又娇俏的脸上,眼睛微微一沉。

  夏落呆愣愣地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听方才陈嬷嬷与这个女孩的交谈,她似乎就是谢夫人所提到的纯容,长得的确是好看,同盼芙不分上下。

  夏落就傻傻的瞧着纯容,连谢从安出了经堂都没发现。

  谢从安出了经堂,一抬眼,就见门外多了一个丫鬟,他认识,是纯容,夏落正张大着眼睛盯着人看。正准备唤夏落推他回东院,纯容朝他施施然行了一礼。

  “大少爷万福,许久不见大少爷,风姿更胜以往。”

  夏落眨眨眼睛,人家这一举手,这一投足,虽是个丫鬟,通身气质却落落大方。内心感叹,同样是丫鬟,她与纯容之间仿佛隔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谢从安好笑地瞧着夏落脸上自愧不如的表情,瞧也没瞧纯容,只微微颔首,心里冷嘲:谢夫人真不愧为当家主母,容不得一丁点沙子脱离掌控呢。

  纯容脸上保持着一开始的笑容,似是并不在意谢大少爷给她的下马威。见大少爷轻轻点头,有了回应,她直起身来,在夏落和陈嬷嬷的目光下,走向轮椅后,从容自若的握上轮椅的推手。

  谢从安脸色暗了暗,这时,谢夫人也从经堂一步一步缓缓走了出来,见到是纯容在谢从安轮椅背后,脸上一派自然,似是方才与自己的儿子在经堂内并未发生过争吵。

  “纯容,去了东院以后,记得好生照顾少爷。千万谨记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奴才脏了少爷的眼。”谢夫人不顾谢从安的脸色,如是说道。最后一句话语气格外加重,眼神也落在了夏落身上,似是饱含深意、意有所指。

  陈嬷嬷站在谢夫人身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今日夫人怕是动了肝火,若不然,不会这般出言嘲讽。想到这儿,陈嬷嬷没好气地斜了一眼夏落。

  夏落先后接收到来自谢夫人与陈嬷嬷不善的目光:???

  ……她这个丫鬟当的,似乎碍了很多人的眼。

  谢从安低垂着眼,眼睫微微一颤,遮住了眼里的莫名神色,他的拇指又忍不住在轮椅的扶手上摩梭起来。唇角微微一勾,既想往他身边安人,又要讽刺他识人不清,真是好打算呢,可惜,要让谢夫人失望了。

  “白兰,还不过来,你以为你家主子是什么东西都能伺候的吗?”夏落见谢从安唤自己到他身边去,他面上虽是带笑,透亮的眼睛却不带什么笑意。

  夏落见此连忙诺诺应声,碎步跑到轮椅旁,朝纯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上却不容分说的夺过了轮椅的把手。

  纯容原本泰然自若的拄着轮椅的把手,俨然轮椅是她的所有物一般,丝毫不怯。一个土包子,怎么敢和她抢。没成想那个土包子毫不费劲地把她挤到了一旁。

  悄悄瞟了一眼快要把手中锦帕都给搅烂的谢夫人,纯容方才落落大方的笑容都快僵在脸上了。这丫鬟,哪儿来的蛮力,果真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握着轮椅把手的夏落愣了一会儿,感受到谢从安周身的气氛似乎都在凝滞一般,只想快点送他回东院去,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纯容和身后的谢夫人脸色铁青,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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