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公子,我会保护好你(15)
吟青醉蓝2020-05-29 14:053,218

  今日乃是谢府家主谢天臻的寿宴,谢从安同一众世家子弟居于一席,桌下他的指尖轻点着膝盖。

  这些受邀的世家子弟皆是随家族而来,谢从安不常出来走动,故不熟悉他的子弟眼睛和神情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被这么多直勾勾的眼睛盯着,谢从安倒是泰然自若地坐在轮椅上,一副目不斜视、端方的样子。

  虽说炽热的目光都是落在谢从安身上,然而他身后的夏落却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更没被这么多人瞩目过。

  夏落感受到她两边脸颊皆是有发热的迹象,赶忙敛眉顺目的低下头去。一旁的尔云尽管对她甩了几日的脸色,瞧见她红了脸的样子,这会儿也不禁偷笑一声。

  夏落心里犯嘀咕到,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见过世面了不起啊。

  不过,没等夏落纠结太久,一众下人鱼贯而入,从她身边经过,宴席正式开始了。

  这时,身为寿宴主角的谢天臻正坐在正席东向侧,他站起身来,朗声笑道:“诸位,谢某人不才,今日借此机会请大家一聚,在此谢过诸位了……”

  他一站起身来,便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夏落还没听完谢天臻的话,突然被一旁的尔云扯了扯衣袖,她转头看去,脸上满是疑惑。

  尔云凑近了些,悄声道:“你在这儿伺候少爷,我出去一趟。”

  夏落见尔云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但还是没有问出口,只点了点头。

  再看向东向的桌席那边,谢天臻已经坐下了,席上众人已是动箸吃了起来,夏落连忙俯身替谢从安布菜。

  未吃上一会儿,谢从安突然双手端着酒盏朝着谢天臻的方向,云淡风轻道:“今日父亲寿辰,孩儿不孝,只寻来了一树红珊瑚,且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罢,仰头饮尽杯中酒水。

  谢从安话音一落,尔云便躬身捧着一盆高约二寸的红珊瑚树,恭敬行到谢天臻身前。

  那红珊瑚晶莹剔透,玲珑可爱,线条流畅优美,映在眼中,泛出莹莹的光泽。

  谢天臻一瞧,喜不自胜,抚掌大笑,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好生捧回他的房里去。

  身边众人一瞅见这近二尺高的深红珊瑚树,亦是连连赞叹,一时间,觥筹交错,夸赞声不绝于耳。

  吃毕了饭,筵席还未散,夏落突然瞥见谢冷之朝席间走来,似是姗姗来迟,小铃双手捧着一个颇大的漆红锦盒,有些怯喏地跟在谢冷之身后。

  虽是姗姗来迟,谢冷之却是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他身着一件普通衣袍,在这众人中难免显得穷酸,然而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容貌却是上乘。

  见他朝谢天臻走去,还未走到跟前,他便朗声道:“父亲,孩儿来迟了,小小赔礼,不成敬意。”语毕,已经走到谢天臻身前。

  他拍了拍手,小铃捧着漆盒走上前,谢冷之亲手打开,里面的物件暴露了出来。

  谢天臻冷冰冰地撇了一眼谢冷之,才抬眼朝盒子看去,看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里面竟然是一件完好无损的黑狐皮。

  兽皮没什么,可是这黑狐皮上还渗着新鲜的丝丝血迹,软塌塌的摆放在盒子里,两个空洞洞的眼睛正对着谢天瑧。

  看热闹的众人本想瞅瞅这不受宠的谢家二公子会送什么稀罕物,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呢,然而瞧清以后,席间众人皆是张口结舌,一片哗然。

  夏落看清以后,胃中不免有些翻涌,她作为一个现代人,除了网络上打码的图片,着实还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玩意儿。

  她脸色有些发青,望向处之坦然、悠然自得的谢冷之,心里发憷道:这家伙果真是个狠人。

  谢从安这一桌除开他以外的世家子弟有惊愕失色的,也有斜眼等着瞧好戏的,开始七嘴八舌地追问着谢从安。

  “从安兄,不知你弟弟这是为何?”

  “啧啧,这黑狐皮,瞧上一眼,我今夜便要发噩梦了。”

  “这冷之兄,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无礼。”

  ……谢从安像座无悲无喜的塑像一般,波澜不惊地坐在轮椅上,似是全然未听见周遭纷纷的议论。

  他的手又控制不住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静静想着:豺狼也忍不住出洞了,接下来想必是有大动作啊。不过,若是他,可不会如此打草惊蛇。

  这时,谢天瑧终于是有所反应了,疾言厉色地低吼道:“逆子,还不滚回去,在这儿丢人现眼。”

  被自己父亲骂了,谢冷之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悔恨畏怯,反倒是施施然朝谢天瑧行了一礼,温声道:“小小礼物,只望父亲笑纳。”

  说罢,带着小铃步态从容地出了席间,像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谢冷之走了之后,席间有一瞬的安静,谢天瑧靠在椅背上缓了好一阵,才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环视一周,哑着嗓子道:“谢某今日招待不周,让诸位见丑了,为表歉意,等会儿便请诸位过园子里听近日新出的戏,这辉家班的名角着实有身本领。”

  夏落听着这打圆场的话,原本没什么感想,但当听见有戏曲看时,不禁起了兴趣,她是真想瞧瞧这古代的戏曲。

  然而她有再多的想法也无用,正跃跃欲试呢,谢从安突然吩咐道:“我乏了,回房吧。”

  夏落踌躇着,还不甘心地想劝上一劝,话还未出口,恰好此时尔云回来了,终究还是咽下了就在嘴边的话。

  尔云狐疑地瞥了一眼像一根树桩似杵着的夏落,推着谢从安便要踏步而去。

  谢从安朝席上众人颔首微笑道:“诸兄,在下有些不适,恕不能继续作陪。”

  说罢,恍若未闻身后的挽留声,任由尔云推着自己向前走去,夏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然而,还未走远,后面传来窃窃私语声,其中一言恰好落在谢从安耳朵里。

  “不过是个瘸子,有什么清高自得的,这谢府,唯二剩下的两个小辈,一个瘸,一个疯,想来也是气数将近了。”

  不知是哪个勋贵家族的子弟,竟大言不惭当着谢府的面说出这种话。

  夏落偷眼看了看谢从安,他仍是那副不动声色、端庄娴静的模样。

  尔云怒不可遏地要转过头争论,谢从安头也不回道:“不要多做无谓口舌之争。”

  尔云捏着轮椅的扶手,越捏越紧,清秀的脸上颇有些咬牙切齿。

  “轻点儿,你可别把我轮椅弄坏了。”这会儿,谢从安还有心朝尔云开玩笑呢。

  “你难道,少爷!你难道……就任由那些人败坏谢府的名声嘛。”尔云竟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谢从安睫毛一颤,没有正面回答尔云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一旁心神不定的夏落,问道:“白兰,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见谢从安将话题转到她身上,夏落不禁惊讶莫名,组织话语道:“啊,奴婢,奴婢应当是会向诋毁自己的人证明,然后”夏落瞟了一眼谢从安,犹豫道:“让他后悔。”

  她说完就注意到谢从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脸,虽然她脸皮厚,还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视线。

  谢从安慢慢点评道:“你倒是挺记仇。”

  听到这样的评价,夏落扯出抹笑意来,嘟囔道:“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从安撇过头,抿着唇翘着嘴角,越瞧越觉得他眉目如画的脸上是在偷笑。

  尔云捏拳顿足了半晌,一旁的两人却是不慌不忙,他无奈地抓了抓耳朵,叹了口气。

  那边厢,谢府花园

  园墙在阳光的拂照中斜切下一溜荫凉,四周的柏树辉映枝干,如曳碧天的霞绮。不知是什么透明汁水在艳丽的花瓣上聚集、滚落,坠地时洒落了太阳的金粉。

  花园两侧,摆放着些高几、围屏、遮阳幔子,园内的小姐夫人们皆是锦衣绣袄、呼奴唤婢,高几上堆满果食、攒心盒子,琥珀杯里琼浆玉液缓缓流动。

  “夫人,正厅那边出事了。”陈嬷嬷慌张地迈着步子走到谢夫人身边,悄声附耳道。

  谢夫人坐在高几后,对着另一侧的宋夫人举起酒盏,展颜一笑后,借着垂落的袖子一饮而尽。

  听着陈嬷嬷在耳边说的话,她不禁皱着眉蹙着眼,脸色青了一瞬,冷言冷语道:“那个混账!和他那个狐狸精母亲一样不是东西,非把谢府搅得不得安宁才罢休。”一双美目像是雪天里的冰霜。

  一侧的宋夫人瞧着谢夫人怫然作色,不禁大吃一惊,疑惑不解道:“桢儿,发生何事了?”桢儿便是谢夫人的小名。宋夫人较谢夫人年长几岁,她们俩自小交好,彼此之间自然亲昵。

  然而再是亲昵,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们早就不再是那个莽撞无知的少女,而是掌管着中馈、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猜忌和非议的世家夫人。

  谢夫人敛了脸上的忿然神色,叹道:“是个浣衣婢,把我心爱的那匹银红蝉翼纱洗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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