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没有吱声,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奈地喊了一声:“元郎。”
其实她是不情愿的,然而没有办法,就在方才,今日任务又来了。
穿到盼芙身上时,十几日没有收到来自小胖每日任务的关爱,夏落都快给忘了还有这么个事儿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养成习惯很难,忘掉却很容易。
小胖原话是这样的:
“今日任务如下:
1。满足谢冷之的要求
2。探明谢从安的近况
3。查探送谢冷之回来的男人的身份 ”
听见任务的那一刻,夏落当即就在脑海里朝小胖反驳道:“第二个任务明明上午就完成了啊,得知他很安全还不算探明近况?”
“不算。”
按着小胖的话说,就算她杠,她也没理;接着她俩便进行了一番争辩,所以才有了夏落沉默之后的妥协。
“重新喊。”谢冷之听着夏落毫无感情的一句“元郎”,皱着眉头不满道。
夏落见谢冷之还讨价还价起来了,敲掉小胖狗头的心都有了。
她不禁放软了语气,尽量让自己声情并茂一点,喊道:“元郎,所以能放奴婢起来去点灯了吗?”
矫揉造作的语气连夏落这个当事人听了都快把晚饭给吐出来了,谢冷之却似乎挺满意的。
这会儿夏落也不想知道谢冷之为什么颇有兴致地饮了这么多酒,只想让他快快放她起身。
可惜,谢冷之仿若未觉夏落话语里的祈求,依旧用臂弯揽着她的腰。
谢冷之满足地松开缠在指尖的夏落的发丝,眉开眼笑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夏落:???她不想知道了啊喂,她现在只想赶紧回自己的房睡觉。不过,若是非要说,也不是不能听听看。
顿了顿,谢冷之莞尔一笑,才接着说:“夏落,我高兴啊,谢府如今就是那行将就木的老人,命不久矣咯。”说着,他将自己微凉的手贴在夏落的脸颊上。
夏落被冰得一颤,仿若谢冷之指的不是谢府,而是她一般。
谢冷之见状不禁轻笑出声,在夏落耳边呢喃道:“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听见谢冷之话里的春风得意,夏落怔住了,忽然就不知作何反应了,语塞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落实现没想到他高兴竟是因为谢府要倒台了,难怪他今日饮了这么多酒。
也就是说他快要按捺不住了,从谢冷之这个以后弄得谢府倒台的“罪魁祸首”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饶是他的语气再亲昵,夏落也禁不住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夏落忍不住想,这个世界进度竟然过去的这么快,怎么就到了谢府倒台的时候了。她还没做好准备呢?真到了那一日,她该如何保下谢从安?
等等,她今日白天瞧见的那张布条,上面说这会儿离她刚进入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一年了。若是这样,想来谢冷之确实是要开始行动了,谢府也的确是即将败落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夏落逐渐飘远的思绪被谢冷之出声打断了。
她沉吟一声,回道:“奴婢在想,谢府为何就要败落了?倘若如此,和奴婢一样的丫鬟小厮又该容身何处呢?”说着,她慢慢叹息一声。
见夏落认真地思索着问题,谢冷之不免想逗逗她,眯眼笑道:“你如何想得呢?”
夏落摇摇头,说:“奴婢只是个粗人,哪里知道。”心里却吐槽着,废话,她就算真知道也得假装不知道啊。
或许是谢冷之心情不错,他还有闲情逸致为夏落解疑答惑,他嗤笑一声道:“谢府早就遭到皇上的忌惮,是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会儿,不过是谢府气数将尽罢了。”
这个理由着实是夏落未曾想到的,从小胖给她的锦囊里的信息来看,里面从没提到皇上也掺和了进来,只说是谢冷之为母报仇,也是为他的童年感到不平……
夏落还没来得及细想,谢冷之又忽然讥笑着补充道:“当然,这后面也的确有我的推波助澜。”
这句话说得太过直白,完全不像谢冷之这样容易疑心的人会剖白讲出来的,夏落也不敢接茬。
静默了一会儿,她只好转移话题说:“还是先放奴婢起身去点灯吧,时辰不早了,奴婢该伺候您歇下了。”
二少爷啊,想要和她促膝长谈,也得先放她起来吧,倒在人身上,还怎么好好进行谈话啊。夏落的一颗耐心已经在崩溃边缘徘徊了,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然而,谢冷之依旧谈笑自若道:“不急。”接着,话锋一转,出声问:“你可知晓‘元郎’这名字从何而来?”
夏落叹出口气,无奈摇摇头,从心底而起的疲累,让她连“不知道”这三个字都没力气说出来了。
谢冷之兀自莞尔一笑,说:“因着元宵便是我的诞日,这名儿便是这么来的,幼时母亲这么叫,便习惯了。”说着,他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夏落半疑惑半肯定地问:“齐姨娘?”
“你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没几个下人记得了。”谢冷之有些惊讶,又自说自话道:“也对,想必你是从舅舅那儿猜出来的。”
夏落正想着怎么解释,结果谢冷之又自己给她圆上了,但这话来得有些莫名,她也不知道怎么接。
夏落只好慰声道:“放心吧,以后每个元宵佳节,您都会有人陪伴的。”她的安慰倒不是空穴来风,元宵节既然是谢冷之的诞辰,那自然有女主宋惜玉来陪啊。
谢冷之一怔,然后开怀大笑道:“好,你的话我记下了。”接着,夏落便感觉禁锢着自己腰的手松开了。
她不禁松了口气,逃也似的起身,离床边站得远远的,也没空思索他谢冷之话里的含义了。
或许是被恭维得有些高兴,谢冷之也没计较夏落如惊弓之鸟一般从他身边倏地弹了起来,反倒用手支着脑袋揶揄地看向离床边远远的夏落。
“奴婢先点上灯,然后便去打水伺候少爷歇息。”夏落并没有谢冷之那么好的目力,根本瞧不见谢冷之正盯着她,说罢,也没顾谢冷之是什么反应。
不多时,青铜灯盏里兰膏明烛徐徐升起,微黄的灯焰照亮了屋子一方,接着夏落朝谢冷之的方向行了一礼,便“噔噔噔”跑出去了。
出了屋子一瞧,却发现院子里早就没了随谢冷之回来的男人的身影,夏落只瞧了一眼,就算心里千头万绪,也没再看了。
不一会儿,她便端了盆热水过来,等伏侍谢冷之梳洗罢,又用青盐漱了口,才凑到谢冷之身后解开他头上的玉冠,霎时一头青丝垂于双肩。
这期间,饶是谢冷之一直偏头瞧她,她也只作没看见,面上强装镇静,却没发现自己早就羞得耳红到根了。
“时候不早了,您歇下吧。”伏侍罢,见谢冷之还全无睡意,她只好劝道。
谢冷之笑不作声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不必担心谢府落魄后你没有去处,你主子我,不会让你流离失所的。”
他说这句话时,夏落已经走到了烛灯旁,听见他的话,她脚步一滞。原来谢冷之是在回应她方才的担忧。
夏落点点头,应声说是。
接着,便剪灭了灯芯,一室灯火又重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