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已经查到了,良妃与荣家出家的二公子有一段旧情。后来良妃被皇上看中入宫,荣二公子就削发为僧,入了佛堂。”翠娘跪在地上,向正在刺绣的皇后禀告道。
“有趣,那荣二公子出家之地在何处?”皇后正绣着一朵牡丹,牡丹雍容华贵,她并未停下。
“据说就在上京西山的光禄寺”翠娘顿了一句,“良妃每年都会去几次。”翠娘这话说得很是微妙,皇后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早些时候没有发现?”皇后将绣棚放在桌子上,带着愠怒开口。
翠娘闻言一惊,连忙磕头,“皇后娘娘息怒,良妃与荣二公子的事一直秘而不宣,而兰家又早已归隐南陆,所知之人甚少。奴婢也是最近才找到当年的一位家奴,花了好大的劲儿才套出话来。求皇后娘娘恕罪。”
“行了,本宫知道了,先退下吧。”
翠娘战战兢兢地从地上起身,赶忙退了出去,走出宫殿门时,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皇后从贵妃椅上起身,挑开帷幔,慢慢地走到窗边,望着良妃住的睐玉殿,微微眯了眼。
丞相府
沈嘉言正在房中看兵书,忽然一只白色的信鸽落到了他的窗前。
“咕咕?”沈嘉言看清信鸽的模样后,起身用手抚了抚它被风吹散的毛,咕咕享受地闭上眼睛。
沈嘉言将咕咕腿上的信纸拿了下来,径直走到案桌前,慢慢地展开,触目只见一行娟秀小楷。很快将信给读完,沈嘉言的嘴角浮起笑意,“这小丫头,翅膀都还没有长硬,就敢去救人了,也不怕自己一去不复返。”
但是收到妹妹的信,沈嘉言心情十分愉悦。他的嘴角一直扬起,像是春风吹过的荒草地,逐渐泛起点点柔和的绿意。
他正准备给沈嘉珞也回个信,只是日头已高,该是去武场的时候了。
他哼着小调一直走出丞相府,几个丫鬟见了都围在一起低语,公子今天怎么如此愉悦。最精明的丫鬟春花笑着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一定是小姐给公子写信了。”
众人心下了然,公子很是宠爱嘉珞小姐。
沈嘉言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孙柔嘉跳到他面前。
“嘉言哥哥,你可是要去武场啊?”沈嘉言刚走出丞相府,孙柔嘉就从旁边的巷子里闪身而出。
沈嘉言头都大了,他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亲自下水去救孙柔嘉,结果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不错,说来巧合,在哪里都能遇到孙小姐。”沈嘉言带着戏谑开口。
“不是巧合,是我特意在这里候着你的。”孙柔嘉倒是不恼,径直走到沈嘉言面前,“我们一起去武场可好?”
沈嘉言只好点点头,心想下次自己一定得走偏门。
一路上孙柔嘉说个不停,一直叽叽喳喳。沈嘉言郁闷不已,但是又宽慰道,就当养了只鹦鹉吧。
沈嘉珞的脚勉强能走动,在萨仁的搀扶下,她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想多走几步时,却又被萨仁给按回了床上。
“小姐,你还没好透,不能站久了,不然又伤了可不好。”萨仁笑眯眯地说道。
沈嘉珞拥着被子,看着从毛毡缝隙里透出的蓝蓝的天空,心里痒得不行,“萨仁,明天我肯定就好透了,到时你让我出去走走吧?”沈嘉珞哀求道,“你是不知道,我都躺在床上两天了,真的闷坏了。”
萨仁最怕沈嘉珞这幅可怜的样子,她点点头,“好吧。”
沈嘉珞今天偏偏一点也不安分,躺了一会儿,她又挣扎着要起来画画,萨仁摇摇头,这跟塔娜小姐几乎一模一样,总是闲不住,真不愧是母子。
沈嘉珞坐在案桌前,手里握着只画笔,她凝神想了想当时看到的花海,心中勾勒好一番图景后,就下笔细细地画起来。
沈嘉珞安心做事的时候总是格外安静,她神色专注,只见画笔在宣纸上婉转迂回,浓淡墨色皆在纸上浸润,不知过了多久,成千上万朵艳丽的花或浓或淡地在纸上徐徐盛开。
沈嘉珞暗叫一声满意,却听见从门口也传来了一声:“画得不错!”
她错愕地抬头,就看见身着一袭青珀色袍子的赵佑岱站在门口含笑望着她。
沈嘉珞倒是乐了,赵佑岱这句夸赞夸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笑得明媚:“你真有眼光,快进来坐!”语罢就想站起来唤萨仁进来给赵佑岱倒茶,只是她忘了自己的伤腿,刚一起身,就控制不住往地上倒去。
沈嘉珞心想,完了,这一跌下去,这几天养的全白养了。
“唔。”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自己好像压到了什么暖暖的东西
沈嘉珞一看,赵佑岱稳稳地将她托在了怀里。
只是她跌得太过突然,赵佑岱过来用手来接,想必疼痛不已,他的眉毛皱成一团。
将沈嘉珞放在凳子上后,沈嘉珞带着歉意开口道:“兰长青,你的胳膊有没有事啊?”
虽然胳膊又痛又麻,但是赵佑岱还是一脸平静,“无妨。你的脚还伤着,要注意些。”
随即他又看见了桌上的话,问道:“你还会作画?”
一提到这个,沈嘉珞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她兴奋地对赵佑岱说:“你仔细瞧瞧我画得怎么样?”
她一脸期待,眼睛里像闪着星星。望着她笑靥如花,赵佑岱的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拳,让他不由得微微别开脸,轻轻舒了好几口气。
等到恢复平静之后,赵佑岱的眼睛回到了那幅画上,不得不说,沈嘉珞的画艺尚可,比她年长些的画师,虽然技艺更为娴熟,可是不一定能有她画得这么有灵气。
她的画作里全是一股希望和活力,那些花在她的笔下开得如此恣意绚丽,无所畏惧,跟她这个人很相似。
“画艺尚可,勤加练习,必成大器。”赵佑岱一本正经地说道,梁朝皇室喜好舞文弄墨,他自小浸淫在书画之中,沈嘉珞的风格自成一派,日后能成大器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商人之家能教出这样的女子吗?赵佑岱微微敛了神色。
他凝神想了一下赵沈嘉珞的行为做派,一派天真烂漫,没有丝毫商人的精明与算计。何况,于胡勇士的外甥女,会出身商人之家吗?
看来,沈嘉珞也没有跟他说实话。
也罢,本就是萍水相逢之人,有何必要坦露身世?
伪装也是一种保护自我的手段,太过信任他人,只会给自己埋下一颗巨大的炸弹。
沈嘉珞听了赵佑岱的一番话,自然是高兴不已,她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画作,越看越觉得满意。
正想让赵佑岱细细点评时,她一抬头,却看见神色凝重的赵佑岱。他脸上的温和几乎消失了,虽然不至于冷脸,但是却有一种拒人千里大的味道。
他,这是在想心事吗?
虽然有些畏惧,沈嘉珞还是扯扯他的袖子,“你再帮我指点一二可好?”
赵佑岱回过神来,却跌进了沈嘉珞那双清澈的眸子,他的呼吸陡然急促。
强行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他提起沈嘉珞放在一旁的笔,蘸了一点墨汁,轻轻地在画上勾勒。
沈嘉珞也凑过去看,两人一时挨得很近,赵佑岱的呼吸扑到了沈嘉珞脸上。
必勒格掀开毛毡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沈嘉珞倚在赵佑岱身上,两人的脸贴得极近,时不时还低语几句,他还眼尖地发现,沈嘉珞的耳垂都红得不像样了。
这是怎么回事,必勒格看得心头火起,不知是妒还是恼,他重重咳了一声,将这副令他不悦的场面给打破。
沈嘉珞正听着赵佑岱的指点,不得不说赵佑岱的造诣比她高了不少,她只顾听赵佑岱的话,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在旁人看来有多么浮想联翩。
必勒格一声咳嗽将沉浸在画里的神思拉了回来,她这才知道自己离赵佑岱有多近,她连忙将与赵佑岱的距离拉开,脸色绯红地对必勒格说道:“必勒格你何时到的?怎么也不说话?”
“哼,不过半日不见,你与兰兄弟的情谊何时如此深厚了?”必勒格并不回答,带着浓浓的酸意开口。
听他这样说,沈嘉珞皱了眉头,“你胡说什么?兰长青只是来帮我看看画而已。”
赵佑岱知道必勒格心里的弯弯绕绕,眼前之事因他而起,他也就站起来对必勒格解释道:“九王子,今日是因为兰某偶然看见明月姑娘在作画,一时嘴痒才来指点一二,并无其他意思。”
必勒格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想到其其格和昨晚上阿尔斯楞说的话,他的心又不住地往下沉。
他只好对沈嘉珞说:“你的脚可好些了?”沈嘉珞点点头。
必勒格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明天我带你去转转,你待在房里这么多天应该闷坏了吧?”
沈嘉珞高兴地跳起来,只是伤脚触到地时,她疼得龇了嘴。
这时赵佑岱忽然出声,说自己有事告退。不理会两人惊诧的眼神,他径直走了出去。
等到终于走出门时,赵佑岱抬眼看着苍茫的草原,心里有些淡淡的涩意。
必勒格这是要向沈嘉珞倾吐心意了?也是,藏了这么久,他也早该说出口了。小姑娘看了这么多故事,还是不懂,一直也难为必勒格了。只是沈嘉珞虽然不懂那些情情爱爱,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对必勒格没有心意。
等到沈嘉珞听了必勒格的一席话,终于开了窍,跟她萍水相逢的自己,怀着这样的心思,又如何自处呢?
也只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动了心,偏偏还看上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只是他溺水后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沈嘉珞双清澈得像鹿一样的眼睛。宫里那么多人希望他死,只有沈嘉珞会冒死下水救他。
只是在宴会那天,只有沈嘉珞会看他吃不习惯羊肉,给他拿来糕点,虽然那糕点也有些腻人,可是少女笑得酸甜适宜。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可是他抑制不住对沈嘉珞有了淡淡的心思。
也罢,想到自己的处境,赵佑岱摇摇头。
那就明天去为她捉一只兔子吧,然后就告辞。漫游一阵后回到上京,彻底告别那个少年意气的赵佑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