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理寺的队伍走了之后,杨德宏并未离开,而是一直留意戚云熹的动向,只见戚云熹对府衙门口的侍卫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他便从侧面直接进去了。
关于戚云熹和窦方之间的关系,这是杨德宏来到朔州城必须了解的,这关系着林世安是否前往朔州城的关键所在,如果窦方是戚王府的人,那么林世安就算是冒着风险,也会把他从朔州城铲除,而不是尽力拉拢和谈合作。
如今看来,窦方对林世安还是友好的,至少在他提出韩天佑的斩刑暂缓,让他拖延时间,等待京都那边的命令之时,窦方是二话没说做到了。
如此看来,窦方对林世安,有合作的愿望。
杨德宏可以肯定,戚云熹是突然知道韩天佑被大理寺提审回京都之事,不然他不会如此慌张跑到府衙门口来,而且还要想办法冲进府衙去找窦方询问。
他甚至怀疑,如果让戚云熹提前知道,他是不是会带着天阳教的人,提前埋伏好,把韩天佑杀在押送回京的路上?
见戚云熹已经进去了,杨德宏对身边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密令潜伏在府衙里的人,想办法知道戚云熹和窦方之间的谈话内容。
此人会意,没一会便也跟着闪进了知府衙门。
窦方这只老狐狸,难怪当初戚裴仁会选中他来朔州城,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在用人方面,戚裴仁比林世安一直都做得更好。
就在杨德宏私自找上门来,谈起韩天佑的时候,他便有了预感,林世安已经行动了。
他知道在韩天佑的问题上,戚云熹一直不淡定,如果知道林世安出面来救韩天佑,他绝对不会答应,所以,在这件事上,他都没给戚云熹说起过。
事后解释,也比他来阻止更好。
所以,直到今天大理寺来押送韩天佑的人直接进了朔州城,戚云熹才得到消息,可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窦方在房间内等着戚云熹,他知道以他的脾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非得要找他来问个清楚不可。
果然,一进屋,戚云熹便直接问了。
“窦大人,韩天佑为什么会被带走?”
在韩天佑身上,戚云熹还有好多问话,未能问出来,即使不被问斩,也不能让他离开才行。
窦方刚想给戚云熹解释,想要分析一下最近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他认为,此刻的自己,只有顺水推舟才是上上之举,韩天佑虽然重要,但是和他们的全局比起来,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这颗棋子,以后还有机会再次拿回来,可如果错过了林世安的试探,他们可能便会功亏于溃了。
但是,他突然想起在这知府府衙之内,并不太过安全,不然自己的一举一动,杨德宏怎会那么快便知道了?
自己的身边,肯定有杨德宏的耳目。
他的话,官腔十足。
“戚公子,这是京都大理寺直接来提人,我哪里有不给的胆子,还望戚公子见谅才是,这韩天佑犯下的是重罪,不管是在京都还是在朔州城,都会秉公执法。”
戚云熹愣了愣,不过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即使窦方其他的什么话都没说,他还是隐隐感觉到了问题的不对劲,突然便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提审的手续齐全吗?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给我说。”
窦方拱手,显得诚惶诚恐的样子。
“自然是齐全的,不然我一个小小的知府,怎敢随意放人。此事事关机密,下官不敢泄露丝毫,还望戚公子原谅,他日必当登门拜访,亲自谢罪。”
戚云熹寒暄了几句,带着陈地直接回了斑竹园,此刻的窦樱雪,竟然还没走,他连忙写了个小纸条约了个地方,晚上和窦方见面,此时,不管是他的斑竹园,还是知府府里的窦府,都不适合了。
杨德宏的人,必然会监视他们。
“樱雪妹妹,最近你也不要再到斑竹园来了,不要问为什么,如果你非要问,就想清楚,当初为什么要跟着你父亲来到朔州城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这天晚上,戚云熹和窦方在朔州城内的一处民房内秘密相见。
“窦大人,对不起,请恕戚某今日莽撞了。”
窦方详细说起了杨德宏来找自己的细节问题,“怪我,早就应该给你说,但是,你对韩天佑的态度实在让我不太放心,既然他们已经开始行动,就离我们收网的时间不远了。”
戚云熹还是有自己的顾虑,“但是,窦大人你想过没有,林世安为什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救戚云熹,而当时,黄启天又那么轻易让他做了救洪哥的一颗死棋呢?这里边,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顺利化解今日杨德宏的试探,窦方由种死里偷生之感,哪里还去管那么多。
但隐隐也有些后怕。
“二公子,朔州城离京都甚远,在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既然林世安如今已经开始行动,用带走韩天佑的方式和我搭上了关系,我觉得,后边肯定还会有所行动,你留在朔州城,已经有些不合适了。”
是的,戚云熹也想到了这点,在计划着离开。
想着刚建立起来私盐通道,即将伴着林世安的到来和出手,再次毁于一旦,戚云熹突然有些心痛。
这条食物链上的人,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他们有的或许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牟取暴利,过上了奢靡的生活,可是更多的人,却仅仅是为了生存而已。
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的刘三那样的人,在乡邻之间贩卖一些便宜的私盐而被抓的老百姓。就连上阳村的赵阿大,即使掌控着几口盐井,因为是私盐的缘故,黄启天收购价格很低,然后翻几十倍当做官盐卖出,所有的钱都被黄启天赚了,上阳村的人虽然比别的老百姓的日子可能会好一些,但是也时常会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
说到底,这些都是东梁国的子民。
戚云熹第一次反省国家的盐税制度的合理性,为什么生活在这个国家里,会把税收加在盐里,把本该衣食住行必需品的盐,卖到如此高价,而让这么多的老百姓吃不起盐?
难道国家没有问题吗?
但是,这个念头也就是在心头一闪而过,便被自己迅速从脑海里撇开了,戚王府里世代忠良,深受皇恩浩荡,怎么能有如此危险的想法,就是想想,都觉得是大逆不道。
“窦大人,我离开之后,朔州城里的事,就只有靠你了,请务必要保证天阳教弟子的安全,不能被黄启天他们所伤害,这边,天阳教我会让陈地全权负责,有什么事你就找他就可以了。”
大家的神情都有些凝重,此时此刻,都意识到了,最后决斗的时候快到了,到底鹿死谁手,在此一搏。
窦方在戚云熹面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二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公子能成全。”
“窦大人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定不会推辞。”
窦方这辈子,唯一的牵挂就是窦樱雪了,可是留在朔州城,这是一场硬仗,他怕自己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而窦樱雪的心思,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能让她留在戚云熹身边,这也是他作为父亲,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我想请求二公子能否答应,回崇西城之时,把樱雪带上,将来崇西城和京都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樱雪只有留在公子身边,我才能彻底放心。”
戚云熹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此刻的他,哪里能拒绝得出口,他缓缓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