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暗暗后悔方才不该那么冲动喊了出来。
荣明钰确实是惊讶的,他的记性特别好,他记得这声“四哥”,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到的,原本从来没想过这个性格乖张,心高气傲的弟弟会叫他,而今日……他却当真以为是这个弟弟神志不清了。
二人脚步顿在原地,荣明钰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荣明轩心中是既尴尬又别扭,索性转过身子往一边的石凳上走去,在石凳旁坐了下来,原本便入了隆冬,这石凳刺骨的凉意让他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也顾不得什么别扭尴尬了。
“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荣明轩抿了抿嘴唇,还是开了口。
荣明钰还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与他商量事情?他没有听错吗?还是他说错了?
荣明轩见他愣在原地也不吭声,咬牙别扭道:“你过来啊,站那么远,我要喊多大声音你才能听到,喊着说话太累了。”
闻言,荣明钰也不犹豫,迈着步子走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石凳确实很冷,让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哆嗦。
兄弟二人,一蓝一白,身材不相上下,并肩坐在那里,从身后看,确实有些难以分清。
“我想去参军。”许久之后,荣明轩舒了一口气道。
荣明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蓦地转过眸子,看向他的脸,眼神中带有疑问。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相信我?”荣明轩生硬道。
荣明钰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想问……你确定了吗?”
荣明轩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我已经不小了,如今姐姐没有一点消息,我一直窝在这侯府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趁着年轻,去参军,这样……也能顺便打听姐姐的消息,在府中,行事总是不便的。”
荣明钰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的道:“你还不到十四岁。”
“也快了。”荣明轩笑了笑道。
“长姐不放心的。”
“她之前同我说了,她说,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无愧于心,问心无愧即可,她那日同我说了许多,我都一一记在了心里,自从那日之后,我便一直在想,日后我要做什么,今日……我总算想清楚了。”荣明轩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光亮。
闻言,荣明钰的神色中也带了一丝的笑意,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别的。
荣明轩继续道:“我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我怎么说也是爹的儿子,她的弟弟,我想……只有这样才能壮大自己的力量,找到她或许也能简单一些吧。”
荣明钰缓缓开口道:“参军……是免不了上战场的,你也知道祖父和大伯,你的心中便不害怕么?”
荣明轩失笑道:“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我更怕整日里不知道该干什么,对于我来说,那便是碌碌无为,与其这样平庸的过一生,倒不如向前迈进一步,父亲那么厉害,我总不能给他丢脸。”他说着,手指不由得抚了抚脖颈上所戴的玉坠,眼神中有怀念和敬佩之意。
荣明钰淡笑道:“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还过来同我商量什么?”
荣明轩这才转过眸子道:“我是想着我若是走了,家中便只剩下你一个男子了,二叔又整日里忙于公务,怕是顾不上祖母,掌家和祖母,恐怕都要交于你一人身上了,你……顾得过来吗?”
荣明钰舒了一口气道:“人……总要学着长大。”
听他这么说,荣明轩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不知为何,经历了今日这件事,我总觉得我们侯府应当要面临一些考验了,总觉得不会一直这么风平浪静下去,若是姐姐在就好了,她在……起码能给我指条明路,让我心里有些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无力。”
荣明钰轻笑一声道:“是啊,她总能让人安心,放心。”
“对了,你有什么打算吗?”荣明轩突然问道。
“我……”
荣明钰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接话。
做自己想做的,问心无愧即可……
“到时你就知道了。”荣明钰想了想道。
荣明轩嗤笑一声道:“还卖起关子来了,到时候我可就走了,也不一定会知道。”
荣明钰道:“你……眼下可能不会走的那么顺利,祖母她定是不会答应的,想想你的父亲,还有祖父,若是你再走了,她的心会很痛的。”
荣明轩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换成忧虑,“你说得对,不过我相信祖母她是明事理的,要看我怎么跟她说了。”
荣明钰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预祝你成功了。”
渐入严寒,这是荣凌岚在这个时代度过的第三个冬日,或许是因为不熟悉地方,便觉得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吧。
她的屋子里烧了地龙,怀中还抱着汤婆子,不得不说她现在的待遇是极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被胁迫办事,而是在珣王府做客呢。
可屋里即便是烧了地龙,怀中抱着汤婆子,她依旧觉得很冷,不知道是为什么,四肢冷的出奇,此刻空中还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南燕国的天气真是阴晴不定,前几日还阳光明媚的,现在又开始飘起小雪了,冻的她的手指都有些发硬。
南宫珣还不时催促着进展,虽然并未像之前说过的再威胁她,身上也再没疼过,可是心口处的异动她还是能感受得到的,一想到身体之内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只虫子,她便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生平最厌恶那些肉嘟嘟的蠕动的小虫子了,例如春蚕,一想到它在你的身体里蠕动来去的样子,她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人也有好几日不见了,不知道整日里在忙些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让她怎么促进进展啊。
陵洲城,城外的一个小村庄,茫茫荒野中,只有一个农夫在翻着脚下的土地。
一黑衣男子停驻在了那男人的身后,那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左右。
一身农夫的打扮,面容冷漠,此刻手中正拿着一把锄头,弯着身子卖力的翻着硬邦邦的土地,虽然天气寒冷,但他的额头依旧冒出了阵阵汗渍。
他的穿着并不厚实,却依旧显得身强体壮,虽然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但仍旧手脚利落,只是一双手冻的有些发红。
挖着挖着,便看到了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云纹长靴。
男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顺着靴子将视线缓缓地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