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宾客尽欢
京郊。
疗养院。
老人左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棋谱，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书皮都有些残破了。
一边看书琢磨残局，一边时不时的在棋盘上放两颗棋子，听着窗外树上的鸟儿轻啼，感受着清凉的晚风，颇有一种惬意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道看起来有些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院内。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进院子的，因为他似乎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再加上已经是晚上，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又站在了阴影里面。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怎么样了？”老人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白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姜、柳、王三家已经开始行动了，最多只需要十天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完全吞并龙腾集团了。”他的声音沙哑，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不经常说话，听起来就好像是两块金属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
“沈玉那小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老人放下手里的棋谱，抬头看向院子里的影子。
“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地下研究所的入口，周红应该已经告诉了他。”
老人点了点头，影子跟在他身边已有二十年的时间。
早在二十多年前，影子因为被人栽赃陷害，被抓进了监狱，老人爱惜人才，不忍心这样的高手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费了很大的劲，用力很多人力和物力，这才找到了许多有利于他的证据。
自此之后，影子便跟在了老人身边，从打探消息，到贴身保护，以前在战场上警卫连能做的事情，他基本上全都能包揽下来。
“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他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想起一年前，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玉脸上的失魂落魄和沮丧，老人便忍不住笑了笑。
那个时候的沈玉，稚嫩中带着几分野心。
影子知道这是老人在自言自语，所以低头沉默着并没有搭话。
几分钟后，老人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的收进棋盒里：“牛头山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还没有完全掌握证据，但就目前来说，查到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姜家，但……”说到这里，影子停顿了一下，随后开口继续说道：“但应该不是姜钧山所为。”
“哦？”老人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影子摇了摇头，回答道：“猜的。”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在说什么，目光平静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站在门口的影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姓姜的，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在新兵连那会儿，是因为什么来着……”
“好像是因为我的打靶成绩比你好？还是你比我好？我忘记了，反正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你就跟我杠上了。刚开始的时候比枪法，后来比五公里越野，最后又比扳手腕。”
“打仗那会儿，每次上报战绩的时候，本来大家都是胜仗，偏偏跟你的战损一比，大家都要挨训。”
“姓姜的啊姓姜的，你说你这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怎么偏偏输在了这最后一件事上了呢。”
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反而带着很浓厚的伤感，以及那么些许一丝悲痛的意思。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老人从恍惚回忆中清醒了过来，摇了摇头将烦心事赶了出去，拿起棋谱再次翻阅了起来。
摇头叹了口气。
这本棋谱是他最喜欢看的，虽然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但依然可以做到爱不释手的地步。
有时候周红若是有事在忙，连着好几天没来疗养院的话，他一个人抱着棋谱，自己和自己下棋都能玩上一整天的时间。
然而，今天这会儿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一肚子的烦闷之意。
院子里那几只鸟还在叫个不停，只不过这声音落在老人的耳朵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惬意的感觉，恰恰相反，还似乎多了几分聒噪的感觉。
晚风吹在脸上，非但没有了温柔凉爽，反而让老人在这黑夜之中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
同一时间，方达酒店。
作为京城名气最大的星级酒店之一，方达酒店和别的酒店不同，因为这栋大楼算得上是姜家最早从商时的第一批产业。
大概已经有二三十年之久了。
年龄大一点的人估计还都有些印象，方达酒店在最早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招待所而已，大概是在十五年前推倒重建的吧？
七年前第二次推倒重建，经过不断的优化装修，方达酒店这才算是正式进入了星级酒店的规模。
在姜家的所有产业里面，方达酒店并不是创收盈利最多的，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方达酒店代表的某种意义，却是其他产业所不能相比的。
所以，一般有什么大事，姜家都会把人约在方达酒店。
今天因为姜明强的死，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来了一大半，不管是前来悼念的也好，还是为了其他某种目的，他们在得到消息之后，便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姜家。
就连上面那几位老领导，都亲自来到了姜家，足以可见姜家的地位有多高了。
“今天大家难得聚的这么齐。”
会议室里，坐在首位上的姜钧山扫了一眼众人。
这话还真是没错，从姜腾那一辈起，姜、柳、王三家还真的可以说是很难聚在一起过。
因为那个时候是四大家族，大家相互之间利益错综复杂，没有人会愿意和某一个家族捆绑在一起，哪怕是背地里的合作，都恨不得自己长出一万个心眼来提防着。
这种僵局，也就是在陈家没落之后这才有所改变。
准确的说，是周红那个龙腾集团，让三家从原来的僵局，变成了现在的合作局面。
最起码，是表面上的合作，这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毕竟三大家族别说是谈合作了，往前数三十年，甚至都找不到一次，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了。
在此之前，姜钧山一直代表着姜家，而王川和柳桂，则算不上是代表，最多只能算是两边传话的人而已。
而今天，王家和柳家的负责人，全都一起来了。
虽然双方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但在旁人看来，姜钧山和在座的数人聊了几句之后，双方却似乎没有任何隔阂一般，就好像姜钧山跟他们是一个年龄段似得。
这就让站在旁边的王川和柳桂，不得不羡慕了。
先不说其他本事，就单单是姜钧山这份交际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我呢，是个直性子，就不跟大家绕弯子了，咱们直奔主题，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到这里，姜钧山打了个响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穿西装的眼镜男，急忙将手里的文件摊开放在了姜钧山面前。
大家已经接触了一年多，自然也都知道，这个戴着金丝边眼睛的西装男，是姜钧山的心腹，算得上是专门负责收购龙腾集团股份的人了。
这个时候让他出场，明显是要说点关于龙腾集团的事了，众人纷纷坐直，打起了精神。
“姜少，这是咱们目前的进度。”眼镜男看都没有看其它人一眼，将文件放在姜钧山面前之后，一边伸手指着上面的某处，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恩。”姜钧山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示意他给大家介绍一下详细情况。
眼镜男授意，倒是也不用去拿文件夹了，毕竟这些数据是他一点点搜集出来的，虽然算不上倒背如流，但某些重要的地方他还是能记得清楚的。
“距今为止，姜家出资四十五亿六千万，王家出资三十二亿七千万，刘家出资二十八亿九千万，请问诸位，这个数据没什么错吧？”说到这里，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平静的问道。
“恩，没什么错，这笔钱可算得上是我们王家的棺材本了，能赢则万事大吉，若是输了，我们王家恐怕就要步上陈家的后尘了。”坐在姜钧山左手边的这位，看起来年龄不大，一副中年人的长相，但实际上他却是王川的四爷，王平宇。
只不过，因为身材魁梧，声音入敲钟般雄厚，所以经常让人误会他的身份。
“棺材本？王老，您可真会说笑，谁不知道你们王家那玉石生意是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据说每年的收益能达到三个亿以上，这点钱怎么可能算得上棺材本。”
坐在姜钧山右手边的这位，则是柳桂的父亲柳昇庭，他开了两句玩笑话，笑着继续说道：“我都不用装穷，估计在座的诸位也都了解，我们柳家经商才不到十五年，不满大家伙，这二十八亿九千万，其中有十个亿还是我从几个老朋友手里借的钱。”
姜钧山眯了眯眼，他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柳家在出资之前，的确是四处借钱，筹了将近十个亿。
只不过，这是不是柳家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就没人知道了。
至于王家那位说的话，姜钧山就更不相信了，三十二亿这个数字乍一听的确不小，但对于经商已有三五十年之久的王家来说，这点钱最多也就算是伤筋动骨而已，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棺材本。
他敲了敲桌面，示意眼镜男继续说下去。
“目前已经达到了我们的战略目的，除了周红手里还剩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之外，其他大小股东手里的股份，已经全部收购。”
“在此期间，周红倒是极力反抗过，只不过她的钱早就投在了龙腾集团各项研究当中，所以即便有心，也无力。”
“周红现在手里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如果咱们用架空的方式，最多只需要十天的时间，就能让她彻底失去对龙腾集团的掌控，到时候逼迫她不卖也不行了，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
“大家可以商量一下，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咱们三家该怎么出钱。”说完之后，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姜钧山面前的文件收了起来，再次退到了一旁。
王平宇和柳昇庭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喜和震撼。
“姜少，咱们之前不是说好，到了这一步……”一直站在旁边的王川，在听到眼镜男这话之后，有些急不可耐的站了出来，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平宇给阻止了下来。
他们眼中的惊喜，则是因为计划了一年多的事情，总算是快要看到曙光了。
龙腾集团研究的新能源科技，即便是不懂行的人，随便了解一下油霸的功能，自然也就知道这其中的暴利有多么的恐怖。
只要能推行上市，投进去的这几十个亿，很有可能会在后面多一个零。
甚至在若干年之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多两个零都不是不可能的。
关于龙腾集团的股份划分，其实不用眼镜男来说清楚，他们也都知道。
现在，眼看胜利就在眼前，若是哪一家能把周红手里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吃下，基本上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龙腾集团的大股东。
若是按照正常的合作，这个时候肯定是三家均摊，把这最后百分之三十彻底吃下来。
可是，不管是王平宇也好，柳昇庭也罢，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抢夺龙腾集团的计划，是姜钧山最先提出来的，这里面的技术人员和调配，也全都是姜家人。
先不说姜钧山有没有独吞的那个意思，若是此时此刻王平宇或者柳昇庭谁提出均分这剩下的百分之三十。
碍于面子，姜钧山或许会答应下来。
但谁能保证姜钧山以后不会翻脸呢？
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万一呢？到时候姜钧山用同样的手段，将两家其中之一排挤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王家、柳家和姜家不同，姜家主攻的便是经商，若是比财力，王家、柳家捆绑在一起说不定都比不上姜家。
万一惹怒了姜钧山，他直接把盘子一砸，到时候王家和柳家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换个角度来说，姜钧山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京城四大家族，恐怕就只剩下姜家一个独领风骚了。
更何况，大家也都知道，周红手里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恐怕是最难啃的一块肉了。
之前的百分之七十，三家已经扔进去了上百亿，这最后的百分之三十，若是周红来个破釜沉舟，保不齐就要在扔进去一百个亿才能全部拿下。
毕竟，龙腾集团可是周红辛辛苦苦十几年操办下来的，无论换做是谁，恐怕都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摘了桃子吧？
王平宇知道，在此之前姜钧山肯定和王川商量过，到这一步该如何划分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平宇却不得不拦住王川不让他把话说完。
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王家现在已经拿不出钱了，就算还能拿出个十几亿来，对于这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来说，有点杯水车薪的感觉。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主动放弃。
其二，既然这笔钱拿不出来，倒不如直接做个顺手推舟，直接把这百分之三十送给姜家，也算是还给姜钧山一个人情了。
毕竟龙腾集团这事，还是由姜钧山先提出来的。
“均山啊，刚才我也说了，我们柳家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能借到那十个亿，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这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就不用算我们柳家的了。”柳昇庭点上了一根烟，哈哈一笑很是爽快的说道。
王平宇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老狐狸，急忙跟着开口道：“均山啊，这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就由姜家全部拿下来吧，我们王家倒是想争一争，可是没那个实力啊。”
各怀鬼胎。
一群老狐狸。
姜钧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在他看来，除了刚才那两个理由之外，还有第三个。
那就是止损，及时止损。
如果龙腾集团的事情一旦失败，或者周红在最后关头狗急跳墙，做出直接毁掉了研究成果之类的事情。
投进去的这几十个亿，就算没有打水漂，想要在看到研究成果，最起码也要往后拖个三五年的时间了。
即便周红不会做出这么脑残的事情，谁又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呢？
换句话来说，不管是王家也好，柳家也罢，到了现在这一步，每家都能分到二三十的股份，这就已经够了。
他们两家手里的流动资金就这么多，若是在想往下争一争，那就只能卖点家当了。
这就好比是在赌桌上，姜家的意思很明显，上来就要梭哈，无论如何也要拿下龙腾集团。
而柳家和王家则不然，他俩最多就算是个陪玩的，能挣钱那最好，跟在姜家的身后喝口汤。
若是不能挣钱，失败了那也不错，姜家就能因此而损失惨重，甚至从此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赌桌上的赌徒，无论赢了多少钱他都不会满足的，因为赌徒的欲望是无穷大的，不把对方榨干，赌徒是绝对不会满足的。”说着话，姜钧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说道：“那就感谢两位高抬贵手了，这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就交给我们姜家了。”
握手。
宾客尽欢。
……
离开方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左右了。
从王平宇和柳昇庭说要放弃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之后，王川的脸上就一直带着不忿的表情。
他有些想不明白，王平宇为什么要放弃。
柳家放弃，他倒是还能理解，柳家主攻的是娱乐圈，手里那几个公司前几年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近几年电影行业寒冬，电视剧又遭到了很严格的管控。
这两年，可以说是赔了不少钱。
但是王家不同啊，别人不知道，王川可是知道的最清楚啊，就王家目前的形式来说，虽然一口气拿不出几十个亿来，但只要给点时间，四处腾挪一下，几十个亿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就算那最后的百分之三十不好啃，二三十个亿最起码也能占个一半的比例吧？
就算占不到一半，三分之一总行吧？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新能源科技那个项目马上就要完工，只要推行上市，那是肯定可以挣钱的。
而且还是挣大钱。
现在的三五十个亿，等过几年很有可能就变成三五百个亿了。
这是个什么概念？
现在虽然那些首富，动不动就是身价几百个亿甚至上千个亿，但那是指的身价，也就是其名下资产的总价值而已。
要说手里的流动资金，他们能拿出来的还真不多。
想想看，若是三五年之后，王家手里的流动资金能达到几百个亿，那是个什么概念？
那可是流动资金啊！
现在的王家，虽然是王平宇当家，但三五年之后，可不就轮到他王川了吗？
到那个时候，王家的财力和势力简直不敢想象。
“四爷，我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个问题，王川在心里已经憋一路了。
“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着放弃？”不等王川说完，一直闭目养神的王平宇打断了他：“总不会是认为我老糊涂了吧？”
“那当然不是。”王川急忙摇头否认，四爷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虽然现在已有五六十岁的年龄，但怎么可能会老糊涂。
谁不知道，王家刚开始经商的时候，就是由王平宇一手操持起来的。
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王平宇，现在的王家说不定在京城哪个旮沓角落里呆着呢。
“你啊，你啊，有勇有谋，但是跟姜钧山一比，还是差了不少啊。”面对王川的疑惑，王平宇却并没有解释，而是摇头叹了口气。
眼看王平宇再次闭上了眼睛，王川虽然满肚子的疑惑，却又不敢再问下去了。
王川能感觉得到，王平宇想的比他要长远的多，只不过他一时半会儿猜不到而已。
估摸着，另一头的柳桂，肯定也是一肚子的疑惑。
不过，他还是很佩服姜钧山的，姜明强今天才刚刚下葬，姜钧山就能如此云淡风轻的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