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盛妍还真的是挺怀念那个傻乎乎的小胖子的。
那一年的学校门口，人流量巨大的水果茶店前，左盛妍像往常一样想要去买一杯橘子味的气泡水喝。
她只是远远的一望，就一眼看到了以个头取胜、混迹在人堆中、举着十块钱毛爷爷拼命往里钻的杨哲瀚。
等到那人捧着一杯气泡水出来的时候，左盛妍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杨哲瀚当场表演了一个小眼变大眼的魔术。
还没等左盛妍跟他打招呼，杨哲瀚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气泡水塞进了左盛妍的手心里，塑料杯上一层水雾，捂在手心里又湿又滑，把左盛妍因为热气而产生的一点点烦躁，冰掉了大半。
她小心地叼上了吸管，揣着小心思把吸管咬得变了形，气泡水在嘴里刺激着麻木的味蕾，连带着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左盛妍抬头看着杨哲瀚热红的脸，产生了一股用校服袖子给他擦汗的冲动……
年纪更小一点的时候，左盛妍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躲在杨哲瀚家里打战争游戏，以便逃过家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严苛的管教。
杨妈妈解下围裙擦着手上的水，端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笑着打掉了杨哲瀚偷吃肉丸子的手，佯怒道：“那是给你妹妹吃的！”
看着自家儿子一脸委屈，杨妈妈熟视无睹，扭头朝着客厅喊道：“妍妍，吃饭了。”
左盛妍抠打着手里的游戏机手柄，拉着长音回道：“干妈——马上，等我打完这局——！”
话音刚落，左盛妍看着被拔掉的电源，端着游戏机手柄愣在了原地，下一秒钟暴跳如雷，作势就要去掐杨哲瀚的脖子，“杨哲瀚！你干嘛啊你！”
杨哲瀚淡定地用一只手控制住了这个小不点儿，板着张脸倒还真有点长兄的威严，“左盛妍，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风一刮就能折喽，还当兵呢？军队可不要电线杆子去打仗。”
左盛妍推了杨哲瀚一把没推动，气红了脸，“用不着你管！”
杨哲瀚抱着胳膊看了她一会儿，一把拉过了左盛妍的小爪子，连拽带扯拉到了饭桌前，把满满当当一碗饭菜搁在了左盛妍面前，“吃光它，一会儿你杨哥陪你打游戏。”
左盛妍眼前一亮，脱口问道：“真的吗？！”
杨哲瀚点点头，“骗人的尿尿滋不远。”
这话一说完就挨了亲妈一巴掌，“吧唧”扇在了后背上，“什么话这是！好好的小妍妍都让你教坏了！”
杨哲瀚呲牙咧嘴揉了把后背，嬉皮笑脸躲开了他妈第二个巴掌。
左盛妍还是不大信他，“你刚才不是跟我说，你们老师这周末留的作业特别多吗？”
杨哲瀚不耐烦扒拉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怼道：“哪那么多废话！你杨哥写完那点儿作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左盛妍听完之后忙不迭失端起了碗，从来没有过的利落吃完了碗里的饭，一粒米都没剩。
至于杨哲瀚是怎么没写完作业，被班主任罚站了三天那都是后话了，脸面比命都重要的北京小爷也不可能让他的小跟班儿知道这个八卦。
高了左盛妍一个头的杨哲瀚气定神闲地操纵着手柄，三躲两躲就避开了左盛妍所有伤害。
一场恶战持续了两个多钟头，杨哲瀚最后趁着左盛妍换弹的间隙毫不犹豫把左盛妍“杀死”了，左盛妍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盯着已经变灰的屏幕暗戳戳开始咬牙。
“我不服！再来一局！”
杨哲瀚把手柄丢在了沙发上，好笑地盯着这小孩儿，“行了，换个玩儿的吧，再玩儿一百局你也是个输，你那小爪子也就我的一半儿大，手柄都抓不牢呢玩儿什么玩儿啊！”
左盛妍斗志被他激上来了，她把手柄一扔，“那咱俩去打枪！”
“你没搞错吧祖宗！”杨哲瀚一时间哭笑不得，“你跟我比打枪？”
左盛妍挺起了她的小胸脯，“对！就你！”
“我还是陪你去练打拳吧好不好？”
“不，就打枪！”
“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黄焖鸡，我带你去吃呗？”
“打枪！”
“诶！我带你去北戴河兜风去！”
“打枪！”
“……”杨哲瀚翻了个白眼，“走走走！打枪！你可别哭我告诉你！”
有时候杨哲瀚也是真的奇怪，左盛妍一个小女孩怎么就这么飒呢，从小喜欢的就是小男孩喜欢的东西，什么洋娃娃，布偶熊……看都不看，反而机关枪倒是爱不释手。
天气算不上太好，起了点儿风多少有点影响弹道，不过几十米开外的距离，这点风对杨哲瀚来说倒是没什么。
九个靶子下来，两个人都是十环，左盛妍到底是年纪小手腕力量有限，九靶打下来手腕早就酸了，最后一靶的时候一个没拿稳打出了个九环。
轮到杨哲瀚的时候，左盛妍有点儿紧张的看着他。
杨哲瀚余光瞥了左盛妍一眼，本来绷直的手臂稍稍侧了几毫米的距离，眯着眼盯着不远处的靶子，一声枪响之后，甩了甩手腕把枪放到了案子上。
左盛妍赶紧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小孩差点儿蹦了起来，拔高了音量欢天喜地的喊道：“八环！是八环！杨哲瀚你输了！”
杨哲瀚低着头嘴角噙着笑，装作擦枪的样子，显得比左盛妍淡定了许多，“嗯，我输了。”
左盛妍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一声，“输了还这么高兴，没皮没脸。”
没皮没脸的某人专心致志擦着自己的枪，半句不替自己辩解一下。
左盛妍拿起案子左上角的手巾擦了擦出汗的手心，“我去上个厕所。”
“早去早回，我等你一会儿一块儿回家。”
“不回家！再来一局！输的人喊爸爸！”
杨哲瀚无奈地一边笑一边轰她，“你赶紧去吧，一会儿尿裤子了！”
杨哲瀚等了半天也没把人等回来，他看着已经擦得锃亮的枪，嘟囔道：“一会儿工夫，这臭丫头又跑哪儿野去了！一会抓她回来非给她去干爸干妈那里告上一状不可！”
话是这么说的，杨哲瀚却把枪收了起来，拿上外套，朝着厕所的方向去找左盛妍。
果不其然在半路碰见了，不过不止左盛妍一个人，瘦巴巴的小可怜，被一群半大孩子围在了中间，不用说也知道是被欺负了。
领头的搡了左盛妍一把，“你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姑娘！”
左盛妍仰着脖子，默默攥紧了拳头，“你再说一句！”
这下一群个小孩七嘴八舌地开始拿她开涮。
左盛妍听着那伙人一口一句“大姑娘”“瘦猴子”，“臭丫头片子”……
最后被领头的一句“就你这样儿的，一辈子也当不了兵”给彻彻底底惹恼了。
杨哲瀚本来一开始打算看看小孩会怎么办，结果听完这句话就知道坏事儿了，眼瞅着他家小孩挥着拳头，就要不知死活地往那个大孩子脸上挥，杨哲瀚一声喝断了她。
“左盛妍！”
左盛妍的手硬生生举了一半放了下来，看到杨哲瀚来了，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求救的神情，“你来干什么！”
杨哲瀚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握住了左盛妍的拳头，这才察觉到，表面跟只刺猬似的左盛妍，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谁给你的胆子在外面打架！”
左盛妍看着凶到不行的杨哲瀚，眼眶一酸差点没忍住，死死地咬住了下嘴唇不吭声。
杨哲瀚接着训她，“你是想被左首长知道罚军姿吗！老子可不陪你！”
杨哲瀚撒开了握着左盛妍的手，指着不远处的那堵墙，“去那面壁思过数六十个数！”
左盛妍抬头，迷茫地眼巴巴看着杨哲瀚，杨哲瀚突然朝她眨了下眼，
“我们老杨家可没你家那么多破规矩，打架这事儿还得是小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