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右航望着她的背影，忽而觉得有些无力。
他说：“回来。”
简韵书没动，她似乎抬起了手，抹了两把脸就再次抬起步子，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了。
猛然间，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而来，吸顶灯的暖光都被隔了开，只余下昏暗的一片，以及一道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扑通扑通，不断地加着速，声音之大让她总认为近在咫尺的他也能听得见。
他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按住了门，使了劲，就算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法儿打开这门。
被这么围绕着，她能喘息的空间就只余下身子和门缝之间那么一点点距离，过于窄小的空间，让她愈加地难熬了。
他垂头，看见她后脑勺毛茸茸的胎发，还有雪白光滑的脖颈，喉结微动：“为什么要走。”
简韵书一怔。
她喉头哽了一下，细声说：“我下午还有工作。”
他没有回答。
良久，身后的人才再次开口道：“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走？”
简韵书身子绷得死紧，因着这一句话，身体更加僵硬了，她身体前倾，尽量贴着冰凉的门，也不想去触碰背后那炙热的胸膛。
为什么要走？
他在说些什么啊，要是她留下来了，遭殃的是他啊。
他会失去一切的。
如果现在她不走，她因着一时的贪心留在这里，他还是会失去一切的。
简韵书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挣扎地翻了个身，用力推开了余右航。
可惜余右航早已有了防备，他钳制住了她一双手，绕到了背后，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再次问她：“为什么要走？”
简韵书被他控制着，姿势难堪，头也不得不抬起，眼睛无论朝哪里瞄，都只能看见他，喉结，锁骨，下颌，还有那双梦里见过千百回的狭长双眼。
她躲来躲去，都逃不过他。
余右航动作一顿，手上的力道放松了许多，他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擦拭着沿着脸颊掉落的眼泪，低声道：“别哭了。”
他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就如同以前一样。
他还剪了个头发，是他以前从未尝试过的寸头，金丝边眼镜也摘下了，整个人显得更加清俊了。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哪个女孩才做这么大的改变。
简韵书一想到这些，鼻子又酸涩了起来，但不想太过丢脸，于是咬着唇，在那憋着。
余右航不依不饶地问着：“当时我都决定好了，不要这一切，为什么你突然消失了？是觉得我能给的太廉价了，还是觉得我除了余家公子这一个身份，就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简韵书心里一颤，躲闪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答话。
余右航继续说道：“我去机场找你的时候，你发了个信息对我说，你已经回国了，我还不信，去问你的朋友，却被告知你已经和他们断了联系许久，所以你是早就有了这么的想法，只是一直隐忍不发么？”
他的声音实在太轻，如同一阵风，却格外叫人颤栗。
简韵书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不想听到这些话语，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接钻入了她的耳膜里，在身体里发酵着，最后膨胀成最原始的心酸。
该怎么办？
她干巴巴地开了口：“是。”声音微弱，却坚定。
余右航身子一顿，神色从黑沉变得铁青，眼底里透出了丝丝的不相信，就连刚刚说的话，都没继续说下去了。
简韵书觉得这样就好，这样他就不会刨根问题，这样，她就还有逃的机会。
“我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就等放弃你的那一天到来。”她说。
“我没觉得，你给不起我什么，不过是年少的时候谈了一段恋爱，尔后不合适分开罢了。”她说。
“你不要你现在的这一切，那你还拥有些什么呢？”她说。
……
她的声音很温柔，以前他一直觉得就像是甜甜圈一样的，所以很爱听，但现在他却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还是好听，但他痛恨她说的每一句话，一点都不想听见。
他缓缓松开压制住简韵书双手的手，来直起身子，远离了她两步，挺直着背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从容神色，不再荒芜一片，不再惊慌失色，不再失态，只余矜贵。
简韵书手指已经全然嵌进了掌心的血肉里，指甲带来尖利的疼痛感让她堪堪维持该有的仪态。
她也看向他。
余右航忽地开口，说了一句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说的话：“你爱过我么？”
这一句话，在无数的影视剧里出现，在无数对平凡的情侣争吵中出现，他觉得很狗血，都分开了，还问这个问题，是想要证明一开始没被骗，还是挣扎于感情并不是互相放弃的，不过是有一些不可抗力因素？
等他现在不可控制地问出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问这个问题的人，连自己都没想明白，究竟要证明些什么，大抵是为了看见那一点微弱的希望吧。
余右航了解简韵书，她不会撒谎，刚刚那些问题，她尚可弯弯绕绕依照实话回答，这一个问题，她会露馅。
他等了许久，简韵书都还没回答，时间流淌得比平常要慢了许多，每一秒都如同一年，可他却极其有耐心，仿佛要等到最后一刻。
“爱过。”她轻轻地说。
以前爱过，现在爱着，未来也许也会爱着。
简韵书笃定的姿态映入了余右航的眼帘，他忽而嘲讽一笑，“简韵书，我从来没有放弃你。不管是从前或是现在，我那时候年少轻狂，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在未成年的时候脱离余家的控制，但是只要我到了成年，我就有权选择放弃一切，跟你远走天涯。你觉得这是很俗套的剧情是不是？”
简韵书看着他。
面上沉静无感，却在心底里疯狂呐喊不是，真的不是的。
“所以成年的那一天，我定好了机票，安排好了一切，要走的那一天，你就消失了，而且是人间蒸发的那种消失，余家不会让我找到你，但只要你等着，我明明是可以找到你的，但最后我没找到你，是余家不让，更是你不让。我觉得你好残忍，明明可以拼一拼的未知选项，又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否决了它？明明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抵不过余家的一点威胁？明明我做出了这么多的努力，都没有被你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么？”
他在质问着，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简韵书已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咬着唇，全力遏制心里的呐喊声脱口而出。
“当年的事……”她顿了顿，“已经过去了。”
余右航冷笑，“过去？在我这儿，可没过去。”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可没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早已物是人非了。
来自余右航的压迫，愈加明显，简韵书觉得在这空间里，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阵原始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维持的那点平衡。简韵书像是得救一般急急忙忙掏出了手机，刚一接通，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摔进了一个人的怀里，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
他俯身，靠近她，咬住她两瓣唇。
是咬。
很用力的，仿佛是要惩罚这些年的一切种种。
简韵书挣扎着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那点力气在他那里压根不值得一提。
他揽着她的腰，一步一步退到了门旁边的墙上，紧紧地抵着控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