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左卫行还笑话她:“买椟还珠。”
结果他竟然一直再抽这个。
那天朱崇对自己说的话,依稀浮现在脑海里面,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左卫行,他们相遇的时间点仿佛注定了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为顾夏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过不去。
左卫行摸了半天口袋,没找着打火机,顾夏暖很适时地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递给他。
左卫行接过打火机,点燃手中的烟,猛吸了几口,突然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
“为什么会是你?”
顾夏暖也笑着,盯着手中的酒杯,自顾自地说道,
“如果能早点相遇该有多好。”
他们都以为对方醉了,也觉得自己醉了。
朱崇嘱咐了他们注意安全,就带着韩云蕊先回去休息了。
那天在场的人差不多全喝高了,趴下的趴下,歪倒的歪倒,还有人放声高歌,击箸而唱。
满桌唯有他们两个还残存着一丝清醒,顾夏暖越喝眼睛越明亮,到最后眼波欲流,都觉得快管不住自己了,心里明白自己是喝高了。
左卫行其实喝得也已经八九不离十,喃喃地说:“全都醉了,待会儿怎么回去?”
顾夏暖感觉脑子直发木,说话吐词倒还算清晰:“走回去呗。”
这个岛是左家的产业,左宇辰看这地比较隐蔽,所以选做来当烈焰队的秘密训练基地,烈焰队成员都有专属于他们别墅。
顾夏暖之前来过一次,特意选择一个临近海边的郊区别墅,离他们都比较远。
她说和一群成天打打杀杀的人住一块,会神经衰弱,自己乐得清静。
左卫行想了想说,
“看这情况他们是走不回去了,咱们两个也管不了他们,由他们这儿躺着吧,我陪你走到停车场,然后我再让司机送我们吧,现在风大,又喝了酒,可别感冒了。”
顾夏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对了,别忘了结账,不然服务员不放咱们走。”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小迷糊,这个餐厅是左家的,我们要结哪门子的账?”
“哎呀,我都忘记了,想着就咱们两个人吃饭呢。”
“你啊,真的是掉钱眼儿里了。”
后来顾夏暖一直爱问他,“左卫行,你为什么喜欢我?”
左卫行一本正经想了半晌,才说,
“你多精明啊,都喝醉了还惦记着叫我先结账,我这样的老实人能不上你的当吗?”
顾夏暖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那样一句话,只记得那天晚上有很大的风,深秋的夜很冷很冷,走在海边的沙滩路上,跟左卫行有一句没一句东扯西拉。
餐厅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左卫行特意让司机在停车场等他们,因为他想和顾夏暖多待一会儿。
海边的路灯的灯光稀稀疏疏的,有几盏坏了,隔很远才能看到一点橘红色的光,像是夜的眼睛,温暖而宁馨。
“堂堂左氏集团,这是连几个路灯的钱都付不起了,这事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顾夏暖皎洁一笑,和他俏皮地开着玩笑。
左卫行却把她这话当着了,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会当真,确实这让人看到成什么体统。
“底下这些人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明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哈哈,可别,保不齐路灯今天刚坏,碰巧就让咱们遇到了,手下毕竟也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你这样一弄事情反而会闹大了,可千万不要和他们发脾气啊。”
顾夏暖本来就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给手下的人带来了祸端,赶紧开口解释。
“行,我明天好好问问。”左卫行点点头,看她这急匆匆解释的模样,左卫行只觉可爱。
沉默地又走了一会儿问,左卫行开口问道,“暖暖,你冷不冷?”
不等顾夏暖回答,左卫行就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陌生气息,沾染着酒的芬芳。
顾夏暖两手笼在长长大大的袖子里,像一个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可是有一种奇异的服帖。抓绒衬里柔软如斯。
也许真的是喝高了,顾夏暖感觉自己的温暖,并不是身体上的暖,那点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是在胸口,一丝一丝渗进去。
他们说了很多话很多话,和之前一样,聊天侃地,但是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最近分开的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从幼儿园吃午饭偷偷扔掉肥肉,到小学时跟同桌划三八线,初中时与老师唱反调,到高考填志愿与家人抵死抗争,样样都是志同道合。
说到高兴处顾夏暖喜欢比划,于是身上长长的袖子一甩一甩的,像是唱戏的水袖。
左卫行同之前一样,喜欢抢她的话头,顾夏暖喝多了酒,只觉得渴,然后还是要说,也愿意听他说,两个人就那样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自己也好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只是要说个不停。
最后终于到了,早就已经过了停车场的上班时间。
前门已经关了,后门离这儿还有一定的距离,左卫行打量着那铁栅门,掏出手机说道:“等一下,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直接从后门出来。”
顾夏暖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一下子变得淘气起来:“不用了,我们直接翻过去好了。”
不等左卫行反应过来,顾夏暖拍了拍手,说道,“整天看你们练功夫,舞刀弄枪的,今天让你瞧瞧,我的身手也不差呢。”
她身手利落得叫人吃惊,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铁齿,踏在两米多高的铁门上还冲他招了招手:“哈哈哈,你赶紧跟上来呀。”
哧溜一下就已经几步攀下了铁门,一跳一跳的银灰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晦暗的树影里。
左卫行一直记得,记得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长长大大的银灰色休闲外套,踏在那样高的铁门上,一手抓着铁栏,得意洋洋地冲他挥着另一只手。
背景是沉厚如黑丝绒般的夜空,没有月亮,天上有许多碎银般的星子,风很大很冷,吹得她的长发丝丝散乱,越发显得尖尖脸上宝石样璀璨的眸子。
那对眸子比满天的寒星都要亮,仿佛有光芒正在飞溅而出。
她笑起来很淘气,露出左边一颗小虎牙,像孩子,更像一个精灵,溜出来误堕红尘,睥睨凡世,他不觉久久地仰望。
左卫行跟着她翻了过去,上了车,送她到了公寓楼下,顾夏暖独自搭电梯上去,只觉得人困乏得要命,只想快快到家洗澡睡觉。
可是站在家门前准备开门的时候,翻遍手袋,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了。
顾夏暖哭笑不得,怎么又出这样的乌龙。
站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思考,酒气已然消了大半,但就是想不起来,钥匙到底是来的时候根本没带,还是在吃饭的时候掉在餐厅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门横竖是进不去了。
顾夏暖在门前发了半晌的愣,十二万分的沮丧,本来晚上这酒喝得让人痛苦,整个人精神都好了许多。
偏偏老天又来这么一出,这都快半夜了,还在这岛上,白芷夏和陈希都喝醉了,这叫她怎么办?
顾夏暖想来想去,只得给左卫行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找找看,钥匙是不是掉在车上了。
左卫行让司机停车仔细翻找了半天,车上当然没有,左卫行在电话里说:“小迷糊,你怎么能连钥匙都弄丢?再过几天仔细把你自己也给丢了。”
她又不是故意的。
挂了电话,顾夏暖在门口又发了半晌的愣,终于决定还是下楼去,自己返回餐厅再找找吧,就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