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苏蓁下意识的退到夜重华的身边。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挑一挑眉头都是很难得的表情了,此时手腕一沉,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苏蓁下意识的祭出阴阳钉,比在指缝之中,确保随时能够发出。
夜重华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到那个人应该在附近。我看不见,你注意一些,咱们跟着蝶妃入宫。”
“好。”苏蓁应下,拉着夜重华直接坐进了陈蝶的轿子里。
黄泉之镜中的二人并非是真实存在的,镜中人不会发现二人,二人也难以左右镜中之人的行为。
此时的陈蝶,一身凤冠霞帔,端端正正的坐在左右摇晃的马车之中,向皇城行去。大红色的绸缎加身,将她的皮肤反衬的更加雪白嫩滑,宛若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若不是二人之前便知道,谁能想象得到,蝶妃现在的皮肤样貌全是后来换上去的呢?
行过午门,新妃入宫。
可迎接她们主仆几人的,并不是温柔的皇帝,前来讨好的妃嫔,亦或是谄媚的宫女与前来献殷勤的太监,就只有冷冷清清的宫殿。
蝶妃并不是选秀入宫的,只是孟千佑一张圣旨召进宫来的,与其他的嫔妃相比,自然会不受重视一些。
幽窗冷院,就只有两名侍女阴阳怪气的将蝶妃请进宫中:“以后这便是娘娘的住所了,在宫中不比宫外,还请娘娘切记,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尽量留在寝宫中等皇上前来临幸便可以了,不要到处乱走。”
蝶妃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去。
这样的生活,与身在冷宫之中有设么区别,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幽禁着么?
“紫苏,看赏。”蝶妃吩咐道。
即便是紫苏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从袖袋里拿出两个做工精致的饰品,送给两个宫女。
看到蝶妃出手阔绰,两名宫女的脸色终于好了些,说道:“蝶妃娘娘初来深宫,奴婢们还是给娘娘两句忠告,身在皇宫承陛下雨露,可别忘了是谁的恩德。”
“陛下大恩,自不敢忘。”
“娘娘错了,陛下乃是皇后娘娘的丈夫,奴婢应该记住的是,感谢皇后娘娘的大恩。”言罢,两名侍女也懒得再留在宫殿里做什么主慈仆忠的戏码,转身走了下去。
蝶妃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她断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是这样的后果。
历代皇帝,最为担忧的便是外戚强权,干扰朝政。
新妃入宫,不谢陛下圣恩,却需要感谢皇后娘娘的大恩,这是哪儿来的道理?外戚干政专权,难道不会被皇帝打压么?
苏蓁拧着眉头想了一阵,实在想不清楚,她母家什么时候已经强大到了这正程度,竟连新妃入宫都要承她母族的恩典。
“将时间调快一些,主要看连翘是怎么死的。”夜重华道。
“恩。”苏蓁捏了个法决,眼前场景流转,连翘红着眼眶,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嫔妃穿的绫罗绸缎,都需要用人手一点点的揉搓洗净,稍有不慎便会扯破,那整件衣服的料子便都要废了。
寒冬腊月,刚从水井里绞出来的水冰冷刺骨,连翘搓了搓自己冻得通红的双手,咬了咬牙,还是将手伸进了水盆之中。
“哎,娘娘又让你洗衣服?”紫苏走过来,将连翘从椅子上拉起来:“这都是粗使丫鬟干的活,你也个大丫鬟,怎么来做这些!”
连翘低着头,强忍着眼圈里包着的一汪泪:“娘娘才是主子,主子说什么,咱么做下人的就得做什么。”
“你就是性子和善心眼好。”紫苏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捂了捂,叹道:“今日如妃又来找了咱们娘娘,说了好些气人的话,娘娘现在还在发脾气呢。你说这深宫之中,都是陛下的女人,怎么就不能和和睦睦的相处呢?咱们府上的三位夫人,平日里不也和和气气的么?”
皇宫之中,自然不比一个小小的陈公府。
皇城之内,只有争气的妃子才能得到临幸,怀上龙子。而只有受宠的嫔妃,生出来的孩子才能有权利竞争帝位。
在皇室之中,动辄便是性命之虞。若是不争气,生出来的皇子日后也只能给别的皇子当踏脚石。
连翘将最后一边衣袖搓洗干净,与紫苏一起将衣裳晾在杆子上挂好:“娘娘也不容易,我受些委屈没什么。”
紫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连翘!娘娘唤你过去呢!别洗了!”洗衣房外,一名洒扫丫鬟大声唤道。
“哎,来了。”连翘拍了拍紫苏手背道:“别担心”转身去了蝶妃的寝宫。
一走进房间,便见遍地的碎瓷杯盏,摔得满地皆是。连翘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碎瓷,跪到蝶妃面前:“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皇宫中美貌的妃嫔数不胜数,即便是蝶妃换上了一副好容貌,也比不上宫中环肥燕瘦,各色美女秀色可餐。
而皇帝的心思,也从不会放在哪一个人的身上。
雨露均撒,泽被苍生才是帝王之道。
“一个个的都敢骑到本宫的头上!不就是一个丫鬟么,皇后都已经没了,怎么还有人敢骑在本宫的头上!”蝶妃娘娘一把扯下了床头的帷帐,丢到连翘的面前:“你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给谁看,是想说本宫欺负你了么!”
连翘只能哭着摇头:“蝶妃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敢啊!”
“谅你也不敢!”蝶妃道。
她高坐在椅子上望着跪地的连翘,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走过来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便见美人泣泪,如珠似玉,微微红着眼圈颇有沉鱼落雁之色。
自古英雄爱美人,连翘自小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之后更是比她现在这张脸也不遑多让,若是能送到皇帝的身边做妃子的话,日后身边也能多一个帮衬着的人。
而且连翘性子软弱,就算是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敢违逆蝶妃的意愿。
“诶呦,连翘啊,你的手怎么冻成这样?”蝶妃一改刚刚的怒容,笑意盈盈的将连翘搀扶起来,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瞧瞧你,咱们主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情同姐妹。你这般动不动就跪,弄得好像本宫苛待你了似的。”
连翘连忙道:“连翘不敢,娘娘一直对连翘很好。”
“你既然记得本宫的好,愿不愿意在帮本宫做件事?”蝶妃笑意盈盈的问道。
天生貌丑,几乎是陈蝶的死穴,即便是她出声官宦人家,却依旧极度的没自信,而在皇宫之中若是受了委屈,她也一直是将自己的火气撒在连翘的身上,很是嫉妒她的那张好看的脸蛋。
而突然这样热络起来,倒是让连翘有些不习惯了。
殊不知,蝶妃嘱咐她的,让她帮忙的那件事,便是怕龙床。
皇宫中的女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谁能够相互信任,可连翘却不同。
当初,连翘是被陈老爷从府外买进来的,自小便给陈蝶当丫鬟,性格唯唯诺诺到了极点,几乎没什么主见。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若是连翘真能靠着这两脸爬上龙床,得了皇帝的圣心,那她手里不就多了一块没人敢动的盾牌?
当夜孟千佑临幸蝶妃娘娘宫殿,连翘上前布菜,将桌上的数十道菜名报的妙语连珠,引得皇上笑意连连。不仅如此,连翘又凭着曼妙的身姿献舞一曲,颇受孟千佑称赞。
皇上喝的微醺,心情又高兴,直接抱着连翘滚进了偏房里,抱着她道:“你这双眼睛,生的像极了朕一个故人。朕心甚悦,今儿你好好伺候,明儿朕封你为妃。”
连翘断没想到,这宫中的宠爱,竟会来的这么容易,推了皇上几下见推不开,又想着蝶妃娘娘的吩咐,索性半推半就的做了那糊涂事。
第二日一早,皇上起身上朝时才发现,身边睡着的哪是什么蝶妃娘娘,而是蝶妃身边的一名宫女!
皇上大怒,将蝶妃大骂了一通,再不提昨晚许诺过的封妃之事。大红帷帐刚刚挂起,连翘才刚得宠便失了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偷鸡不成反噬一把米的蝶妃一耳光甩在连翘的脸上,怒骂道:“你这贱人平日里不是挺会勾男人的么,怎么现在连皇上的心都得不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本宫在这皇宫之中白头到老的!”
满院侍女唯唯诺诺的跪着,没有一个人赶上来求情,就连向来得蝶妃欢心的紫苏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连翘跪在地上,亦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她早就觉得蝶妃的这个法子行不通,只是拗不过蝶妃,只得舍去自己去试一试。
而今她失了清白,却没能的道皇帝的宠爱,她什么都没有了。
蝶妃一脚将人踹开:“本宫养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来人!将她给本宫丢到浣衣局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调回来!”
两名小太监闻言,连忙上前将连翘拖了下去,认她如何哭求都无动于衷。
蝶妃向来任性,从无人敢违逆她的命令。连翘挣扎了一阵,终还是被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