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黄泉之镜要崩塌了。”苏蓁慌乱的抓住夜重华,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替他挡住了狂暴的乱流。
黄泉之镜开启或是关闭的时候,会形成极为霸道的对流空间,若是不早做准备,很有可能会被卷进对流之中撕成碎片。
狂乱的大风席卷而来,将二人刮上半空,又重重的摔落下来。
身不由己的被卷起抛落的瞬间,苏蓁恍然间看到夜重华似是要伸手解开蒙眼的发带。
“不要解!那个人在附近,我刚刚看到了。”苏蓁抓住夜重华的手,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夜重华你听我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蝶妃的记忆到此处终止,接下来我要破开黄泉之镜,你要抓紧我。”
“强行破开黄泉之镜会对自身造成反噬,苏蓁,你疯了不成?”夜重华亦是吼道。
苏蓁自然没疯,她清醒的很!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强烈的,想要保护夜重华的欲望。她不知为何,也不知自己这欲望来自何处。
只是看到夜重华的这幅样子,心头就像是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
那种感觉,像是跨越了千年,落在她的心尖尖上。也不知为何,只有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她的心中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对于冥府阎君来说,凡世压制法力,对身体会造成极大的损伤,更别说是在黄泉之镜与凡世得交界口处了。
苏蓁左手抓紧了夜重华,再一次嘱咐道:“黄泉之镜,我也算是轻车熟路,不会有意外的,阎君大人只需要抓紧了我,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她的声音不高,和在风里,给人一种听不太真切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夜重华却那么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就像是很久以前,这句话便已经回响在了心头。
“你只需要抓紧了我,其他的一概不用管,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这句话,究竟是在哪儿听到过呢?
就像跨越了千千万万载岁月,有一个声音,深深地烙刻在他的心中。
黄泉之镜崩塌,眼看已经临近狂暴的气流,苏蓁浑不在意的抱紧了他,用自己的脊背去抵挡。
要是真的这么撞上去,就算是没有生命之忧,也一定会骨断筋折。
这一瞬间,就连夜重华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当空翻转过身子,用自己的脊背撞向了气流。
苏蓁措不及防的被转了个方向,整个人都是呆住的。
便见崩塌的黄泉之镜间,夜重华长发飞扬,蒙住眼睛的发带也是高高扬起,迷乱了二人的视线。他一抬手,山河皆眀,狂暴的真气在瞬间缩减成一个拳头大的光球,安静平稳的落在夜重华的掌心。
那颗风球在大法力的压缩下,现出了浅浅的蓝色,浑圆天成,晶莹剔透。只是流转之间,还能看得出里面来回翻涌的乱流。
“快丢出去,快要爆炸了!”苏蓁高声道。
只是黄泉之镜内已经崩塌,黄泉之境外,便是凡世的十里皇城,若是丢下去,定会死人无数。
夜重华沉吟一阵,单手握住那光球,另一只手撕裂了幽冥与人间的通道,扬手丢了下去。
五百里黄泉上,顿时炸出一股强大的乱流,将水中的白骨炸的散乱纷飞。
正在等着喝孟婆汤的鬼魂们听到这声炸响,全都仰起头开望向正炸开的黄泉水。甚至有胆小的鬼魂,一边乱跑一边高声喊着:“快跑啊!神仙打架了。”
冥府之中,黑白无常一起显示出身形,出现在奈何桥上。
“孟婆!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大的响动!”鬼使白摇着招魂幡,落在了奈何桥之上。
鬼使黑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还在翻涌着的黄泉水,开口道:“阎君。”
他说话向来言简意赅,能听懂的,也就只有鬼使白了。
鬼使白惊讶的指着黄泉水:“你是说,这东西是阎君大人丢下来的?”
“是啊,阎君这是将咱们幽冥地府当垃圾场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下扔,真是头疼。”孟婆扬了扬手中的木勺,惆怅的看着汤锅:“这锅汤看来是没法要了,再熬一锅吧。”
凡世内,夜重华抬手一挥,两界之门关闭。
花想容见二人回来,连忙从树上跳下来施了一礼说道:“没发生什么可疑的事情。”
“本府君在凡世已经停留了很久,是时候返回幽冥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们两个做主解决吧。”
便见夜重华依旧冷着一张脸,好像刚刚那个奋不顾身的将苏蓁护在身前的人不是他似的。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夜重华这张动不动就变的扑克脸,以及弯下身子:“恭送阎君大人。”
两界之门开启,夜重华踏入到两界的结界之中,转而结界关闭。
连翘的事情还没有看到结尾,阎君又没传来消息,又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夜重华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苏蓁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两界的结界关闭,苏蓁尚未晃过神儿来,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夜重华离去的方向。
“嘿,还看呢?人都走远了!”花想容抱着手臂张扬的笑着,扇骨啪的一声砸在掌心上:“啧,这眼神,这眷恋的神情,我说你不会真的看上阎君了吧,你口味可真重。”
想想夜重华的那张棺材脸,能将他们两个人想象到一起,花想容才是真的重口味吧。
苏蓁瞪了人一眼:“阎君有点儿不对劲儿,冥府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怎么会这么着急回去?”
花想容不甚在意的摇着扇子:“不是阎君大人不对劲,是你想多了。阎君大人日理万机,每天的桌案上都堆着一大摞的公文,早些回去处理事情,也免得堆在一起日夜不休。”
“不过这人啊,只要是动了感情,就会变得狼狈不堪。”花想容笑的意味深长,握着扇子的手拍了拍苏蓁的肩膀:“加油,看好你啊。”
苏蓁无话可说。
怎么看,夜重华都不是那种会动恻隐之心,会照顾人的人。
黄泉之镜入口炸裂的时候,苏蓁也从没想过夜重华真的会舍己为人的将她护好,现在事情演变成这个模样,她也很是惊讶。
就像是……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惊讶感。
“苏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蝶妃娘娘找了你好久。”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名侍女急匆匆的跑过来。
说起夜重华,倒是将正事给忘了。
蝶妃的黄泉之镜里出现的场景,全都是蝶妃自己的记忆,而不是连翘的。虽说事情发展到这儿,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蝶妃,但是苏蓁有一种预感,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找蝶妃娘娘,请姑娘待个路。”苏蓁对花想容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进入蝶妃寝宫。
内宫里不许有外人踏入,所以花想容在外出见人的时候,一般都会换上女装。
原本就是面若敷粉的少年男子,穿上女装也是不辨雌雄,苏蓁每次看到,都有些忍不住的要发笑。
花想容扇子插在腰间,目不斜视的向前走,恶狠狠地向苏蓁私下里传音说道:“你再笑!”
“不行,实在是忍不住了,花前辈色如春花,实在是让苏蓁自愧不如啊。”苏蓁低下头抿着嘴,不经意之间还是有笑声透出来。
走在前方的宫女好奇的回望,苏蓁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一路走进蝶妃寝宫,苏蓁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蝶妃这么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黄泉之镜内的内容正好是蝶妃受宠的时候,那时她整个人穿金戴银,身上是名贵的织锦绸缎,寝宫内金玉之物也数不胜数。可现在,虽说依旧住在妃嫔规制的寝宫里,却早已不复往日荣光。
寝宫的尽头,床帐紧紧地掩着。
见有人来,蝶妃惊恐的将所有能丢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滚!离本宫远点!都给本宫滚出去!”
“娘娘,来的不是外人,是苏姑娘,苏姑娘是来帮娘娘的啊。”满屋的侍女无人敢动,就只有紫苏上前,安慰发疯的蝶妃:“娘娘,您听紫苏说,是苏姑娘来了。”
听到苏姑娘三个字,蝶妃身子重重的颤抖了一下,终于抬起眼望向了苏蓁。
而这一眼,像是给蝶妃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快速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只穿着雪白的衣,就连长发也披散着垂在胸前身后。
蝶妃慌乱的抓住苏蓁的手,目光躲闪:“她来找我了!她来找我报仇了,她要我偿命!怎么办……苏姑娘你一定要救我,她要杀了我啊!”
她?
苏蓁与花想容对望一眼,刚刚还觉得不会是蝶妃害死连翘的信心,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无踪。
“她又来找我了,她想要讨回被我拿走的东西,我不能给她,给了她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蝶妃双手抓住头发,蹲在地上,像是想要将整个人都缩起来。
她这幅样子倒不像是假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蝶妃如此惊恐?
苏蓁百思不得其解,想开口去问,蝶妃也只是惊悚的大叫,什么也说不出来。
事到如今,就只能想办法招回连翘的魂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