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山上的九龙寨穷的叮当响,平日里到了晚上,就连点上一支火把都要心疼的不行,今儿却灯火通明红绸高挂,好不热闹。
虽说是办喜事,寨子里却无酒无肉,只能就这点儿凉水,嚼些锅巴打牙祭。
大当家的也难得的掏出了自己那一身洗得有些掉色的红衣裳,端着大碗水对着一干坐在石阶上的小弟拱手,笑的痴憨:“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们老大我今儿就娶媳妇……呸,娶夫君……呸!嫁夫君了!”
一众汉子哄堂大笑。
“我这也是第一次,没经验么,有点儿紧张。”女子摸着鼻尖笑了笑,白日里是说一不二的九龙寨大当家,离了人前,竟也能做出这般少女的行径,倒是叫人大跌眼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进屋了。”
一众人怪叫着将人拥进门里。
九龙寨截过不少的人,按理说也应该是个富甲一方的世外桃源,进来才知,不过是个鸟不拉屎的山间村落。一种落草为寇的土匪平日里该种地种地,年景不好的时候才出来打劫,却也不像旁的贼匪一般劫财害命。
自然,这些事情花效现在都还不知道。
此时的他被一根麻绳捆成了一个青色的大粽子,嘴上绑着布条,孤零零的被仍在房间里。
房间本就不隔音,他自然将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此时大当家的被推进房间,花效不由得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挣扎着向床榻里侧躲去,揉团了早已经不新的被面。
“诶,你躲什么?别躲了,过来,我疼疼你。”女子大步走到床边,一根手指比在唇间低低的嘘了一声,手脚飞快的解了他身上的绳子。
花效不过是一个寒窗苦读的书生,脑子里装的出了圣贤书,就是圣人礼,此时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被女子解开绳子压在身下的时候,想也不想的便大喊出声:“救命啊!”
“喊什么喊!还能真吃了你不成?”女子抬手捂住他的嘴,挤着眼睛却向他比了个口型:“外面有人,你先别出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花效被压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身前便是女子的两团温软。她身上淡淡的女子体香也不住的钻进鼻尖儿,让他心神皆乱。
花效猛地一激灵,一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儿。
这可不是什么良家少女,这可是山贼!啖肉嗜血杀人越货的山贼啊!她不会真的想要将他抢到山上当压寨夫君吧!
花效仰躺在喜床上,一时间大脑空白,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若真是如此,他宁可学一次古时候的贞洁烈妇,直接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算了,也好过日后落草为寇,做了个山贼伙夫!
女子见他不再挣扎了,还以为他想通了,撑着他的肩膀爬起来,伸了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前“嘘”了一声,随即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盆架子上,打开窗子将一盆水全都倒了出去。
窗外传来的声音,却不像是盆中水落地,倒像是砸在布料上的声音。女子放下水盆,志得意满的拍了拍手:“你们几个,竟然敢爱听老娘的墙角,不要命了?”
窗子下面躲着的几个人顿时哄笑着跑远了。
“这下没人了。”女子咧嘴一笑,大大咧咧的走回到床前,一屁股坐在床沿儿上:“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云裳,是九龙寨的寨主,这个山头上的老大,怎么样,嫁了我不算委屈你吧。”
堂堂七尺男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用上“嫁”这个词?
花效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一般的坐直身子,一脸悲愤的望着女子:“女子成婚是为嫁,男子成婚是为娶,嫁字怎么能用在男人的身上!士可杀不可辱!”
“好好好,你先冷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世间的王就只有皇帝一人。你自称为王,难道是要造反么?”
云裳打了十多年的劫,一直是这山头上的老大,还从未遇上过这么墨迹的人呢。
若不是这男人的脸生的着实好看,她怕是真的忍不住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了。
她额头上挑了两根筋,对这些文绉绉的辞藻不感冒:“行行行,你先听我说……”
“这山河是世人的山河,是黎民百姓的山河,不属于什么人,更不是你的山头……”
“你有完没完!”云裳终于怒了,一巴掌拍在花效的额头上,将他拍的肩膀一缩。
这男人一张碎嘴子,让她想起自己早些年就已经去世了的爹,动不动就让她裹脚,让她学什么《女戒》《女训》当真是烦死了。
她在这山头上虽说不算是说一不二,但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下面的人也绝对不敢再反驳,这男人还是第一个,敢不听她说完话的呢!
云裳可算是发现了,对待着怂包中的极品,就不能好言好语的哄着!
她在心里轻声叹出了一口气,神情凝重的说:“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敢说不,我砍了你信不信?”
好汉不吃眼前亏,花效虽有文人风骨,却也是大多数文人那怕死的风骨,便也不说话了,像只鸵鸟一般缩着身子躲在墙角。
叫她安静下来,云裳可谓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不过花效一安静下来,虽说神情依旧凝重,那读书人温润如玉一般的气质便也展现出来了。
九龙寨上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落草为寇,没什么有文化的,虽说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花效这样既生的好看,又胆小怂包的。
虽说差了些,却也恰好激发出了云裳的保护欲。
她笑嘻嘻的凑近了花效,见他惊恐的向后躲了躲,自己也跟着挪了挪:“你生的这般好看,家里可有妻室了没?”
“没……没有。家穷,娶不起媳妇。”花效瑟缩着说。
这答案正中云裳下怀,在这之前她不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东西,在这山头为祸一方的时候,也没想着以后会嫁什么样的夫君,做谁的妻子。
可不知为何,今日见到花效一眼,就觉得这人熟悉的很,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虽说人怂包了些,可一张脸长得足够好看啊!
云裳的寨子足够穷,就算是再多养一个人,再多一张嘴吃饭,也不会再穷到哪儿去了。
她心满意足的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指了指自己:“今日我娶……嫁了你了,你日后就留在山寨上,做我夫君,日后你就是二当家。我抢来的钱全都交给你收着,在外我当家,在内你当家,你看行不行?”
奇耻大辱,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更何况是抢来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帮你收着那些脏钱!”花效激动的大声说道,见云裳离自己不过是一步之遥,又瑟缩的塌下了肩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放屁!我爹娘死的早,家里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兄长。我的婚姻大事就是自己做主的,我说行就是行!”云裳瞪着自己一双大大的杏眼,见花想容那怂包样,转而又是一笑;“嘿,反正咱们天地都拜了,就差入洞房了,你就送佛送到西,勉为其难的从了我呗。”
婚姻大事还有勉为其难的?
花想容一个男儿,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他一连摇头,云裳见之,从善如流的压低了些声音,站起身来将她拦住:“你上了我们的寨子,知道了怎么出入,若是将官兵领进来怎么办?”
花效连忙解释:“我不会的!”
“谁知道你会不会?我爹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做土匪的就是要防患于未然!”云裳对于自己的好口才沾沾自喜:“你上了九龙山,要么成为寨子里的人,要么就要死在这儿,你自己选吧!”
花效:“……”
逼良为娼也就不过如此了。
听说过被逼读书,被逼婚嫁,还是第一次听说被逼着上山做土匪的。
他一脸无辜的望着面前女子人畜无害的脸,女子嘿嘿一笑,地痞流氓似的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蛋儿:“你生的这般好看,就算是不便宜了我,也就是便宜了寨子里的其他人了,莫不是你不喜欢我,喜欢男人?”
花效连连摇头。
云裳见之,笑的像是一只得意的狐狸:“你若是不从了我,就只能委身于男人了。你也知道,男人这东西薄情的人,断不会好好待你,像你这般容貌的,当做好看的佞宠玩儿上几日,腻了指不定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
她笑嘻嘻的再一次走进了,踮起脚尖儿将自己清丽的脸送到花效的眼前,抬了抬下巴:“但是跟着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个人专情的很的,既然喜欢了你就只会喜欢你一个人。怎么样,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花效一阵沉默。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从这匪窝之中逃出去?
与其硬闯伤了自己,倒不如先抛光养晦的保住自己的性命,日后再作打算。
云裳虽说看起来不靠谱,但那眼睛里的喜欢不像是假的,留在她的身边,至少是安全的吧。
鬼使神差的,花效竟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