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了汝南王府,孟千佑亲自将苏蓁送回房间,侍女小厮有眼力的没有跟上来。
苏蓁在院子里停住了脚步:“三殿下不用再送了,时辰已经不早,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日游已经有西颓之势,孟千佑日理万机,更何况那匈奴公主还没有落脚之处,什么事情都需要他一一去处理,苏蓁是真的为了他好,倒是并没有赶人的意思。
可这样的话在孟千佑的耳中,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自古以来皇子都是由皇上赐婚迎娶妻妾,像他这般执意要娶哪位姑娘,还闹到了皇上面前的倒是第一人。他是皇子可以有恃无恐,皇上不会因这点小事将亲生儿子如何如何。
可苏蓁却不一样了,今日孟千佑这样的行径,却是直接将她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今日之事,我为解围不得不牵扯到你,委实是我不对。”孟千佑沉沉的皱着眉头,望着苏蓁道:“蓁儿,你可是真的愿意嫁给我?”
他不相信似的,执拗的想要苏蓁的一个回答,就连目光都透露出了迫切之色。
苏蓁玲珑心肝,心知孟千佑为何会有此一问,仰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自然是真。”
大半年的时间,孟千佑待她的好苏蓁都看在眼中,虽说未行祭天礼,可平日里的关怀和照顾俨然已经将她当做了夫人待。
长久的陪伴,也足够苏蓁习惯和爱上这个人,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深入骨髓,便再难剔除了。
孟千佑激动的抱住了苏蓁,力气之大甚至勒的她肩膀发痛,这才松开了手臂:“有你这句话,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都不怕了。”
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块长年配着的暖玉,俯下身来珍之重之的系在了苏蓁的腰间,郑重的说道:“这块玉佩是我母妃留给未来儿媳妇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来,记住了么?”
暖玉上雕刻着的是一副团龙图,一看那做工便是大家工匠织造,就只有皇室才能佩戴的东西。
若是苏蓁真的陪着这块玉招摇过市,往小了说是逾矩,往大了说便是僭越!平民佩戴逾矩之物,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孟千佑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轻轻吻了苏蓁的额头,同手同脚的走出了汝南王府。
能叫三殿下高兴的事情不多,可苏蓁却是其中之一,虽说朝堂上的事情惊险,可此刻却抱得美人归,总体来说孟千佑还是心中欣喜的。
苏蓁回到房间,左右摆弄着那枚暖玉。
那只是一枚极小的玉佩,放在掌心甚至和手便能握住,可握的久了竟真的散发出点点暖意来。暖玉可是举世难寻的东西,孟千佑能摘下来给她,可见真心。
玉佩下拴着的络子已经有些旧了,可见他真的贴身揣了许多年。
苏蓁捧着那块玉佩来来回回的看了数遍,小心翼翼的将之拴在了自己的里衣处贴身藏好,珍爱的像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宝物。
对于深陷情网之中的人而言,心上人随手递过来的一件儿东西,在她眼中都会是珍贵的宝物,有何况是如此贵重的礼物呢?
苏蓁双手交握,将那暖玉贴在心口,声音极低的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同一时间,房间外,正小兰双手抱膝靠坐在门前,仰头望着天上明亮的月光,一双眼睛潋滟着点点晶莹。
若是不熟识的人,只看那双眼睛一定会觉得与苏蓁的眼睛相似到了极点,就像是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简直一模一样。
只可惜,即便是再相似,她到底也不是苏蓁。
……
洛阳城醉春楼,乃是京城第一酒楼,闻说当年春日雪化时新酒出窖,袅袅酒香飘了十里这才因此而得名。
酒楼至今已经有了百余年的历史,就连这醉春楼的金匾,都是先帝亲手所提。
夜色已深,醉春楼却依旧熙熙攘攘,歌舞升平。在这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来往出入都是官宦富贾,少有闲杂人等。寻,欢作乐之事亦是比比皆是,点数不清。
而今日,更是热闹非凡。
顶楼雅间儿里,三皇子亲自点了一大桌子的招牌菜,宴请匈奴前来送亲的两名将军与几名重要使臣,就连二皇子与匈奴公主亦有列席。
皇室赏赐的酒宴多半儿会在御花园内进行,很少会放在宫外,这一次倒是有所不同。
可既然张罗这顿酒宴的乃是当今风头正劲的三殿下,使团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在这醉春楼里既不用守着宫中的规矩,又不用看着皇帝的脸色,可以无所忌惮的畅所欲言,自然开心和乐。
几名外邦人叽里咕噜的说着蛮语,孟千佑听不懂但也不想听,只是优雅的喝着杯中的清酒,冷艳旁观着这场群魔乱舞。
而同样克制的,还有二皇子。
二殿下自坐在了位子上,便没动过桌子上的一口菜,没喝杯中一口酒,甚至连沾唇的礼仪都免了。
孟千佑见之,亲自用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了杯酒:“二哥今日怎么这般拘谨?醉春楼的酒水举世闻名,平日里更是难得有时间出来一聚,二哥不尝尝?”
二皇子望着杯中清澈的酒水,却浅浅的皱了皱眉头。
皇子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未必是兄弟,而是竞争对手,是一个挡路的绊脚石。
而今孟千佑觊觎帝位的意思已经不加掩饰,对他这个皇兄下手也是迟早的事。二皇子来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今日这场宴席多半儿是一顿鸿门宴,是以一直小心提防着。
想要下毒下药,毒从口入的可能性最大,因而自从坐在了位子上就未用一口东西。
可而今孟千佑递过来的这杯酒,若是他再不接,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从一只酒壶里倾出来的酒,既然孟千佑都没事,想必也是没有毒的吧。二皇子心想,这才端起桌子上的白瓷酒杯,仰头饮下甘冽的酒水。
可这清酒一入腹,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一股淡淡的无力感从肺腑之中传来,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继而这种无力感像是炸开一般,直冲向了二皇子的头顶,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是一阵头重脚轻。
“你……要干什么!”二皇子拼使力扒着桌沿维持着自己的身子,这才不至于掉下去。
孟千佑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月白色的袖口,起身在二皇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二哥不是想要那匈奴公主么?小弟不过是想要助二哥一臂之力罢了。”
袖口上的暗香侵,入口鼻,二皇子慌乱的想要挥开那香气,却重重的栽倒在地。
而雅间里群魔乱舞的一众匈奴使臣也像是被人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全都头重脚轻的栽倒了下去。
窗外传来两声清脆的鸟鸣,孟千佑不经意的转了转自己拇指上带着的白玉扳指,便见桓玉伸手推开了窗子,纵身跃进了酒楼中,轻轻拍了拍早已经昏睡过去了的二皇子的脸。
“主子,那酒中到底有没有药啊,为什么你喝了没事?”桓玉问道。
孟千佑关好窗子,望着这一地的狼藉:“自然没有。”
“那二皇子怎么轻而易举的倒下去了?莫不是殿下你有什么异能?”
“异能是没有的,计谋却有一点。”孟千佑挥了挥手,让桓玉将二皇子先拖下去,开口说道:“蒙汗药虽不在酒中,却在他的酒杯中,筷子上。”
琉璃色的瞳仁映出了点点明亮的烛火,孟千佑唇角缓缓一勾:“若是他今日执意一筷不动,我也那她没办法,若是动了,就一定逃不过这一劫。”
“殿下这一计,可真是高啊!”桓玉遥遥向孟千佑比了个大拇指,走过去打开雅间儿的房门向外瞧了瞧,将二皇子和匈奴公主一边一个的扛在了肩膀上,夜枭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孟千佑坐在座位上,轻轻转着手上的扳指,拿过二皇子刚刚用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望着那杯口上的一点水渍沉默了半晌,终还是放下,拿起二皇子位置上摆着的那双从未用过的筷子伸到酒壶里搅了搅,随即仰头饮下了一大口酒。
甘冽的酒水划过喉咙,尚有几滴顺着唇角滴落下来,划过白皙脖颈下的喉结,淹没在了衣领之下。
孟千佑的身子晃了晃,手上的银壶蓦地坠地,他也头重脚轻的晃了晃,一头栽倒在了桌案上。
次日,一声凄厉的惊呼声响彻醉春楼。
二皇子浑身赤果的和匈奴公主躺在一张床上,脸上还印着一个女子手掌大小的巴掌印,别提多滑稽了。
匈奴公主一脚将人从座椅上踹了下去,抱着被子挡住自己的身子,哇哇大叫个不听,任二皇子怎么威胁亦是哄劝都没有用。
前后不过片刻的时间,三皇子便带着人匆匆赶来,好巧不巧的将二人捉奸在床。
“二哥,你说你有何必这么心急,我又没说要通你抢,这公主殿下不迟早是你的?”孟千佑倚着门框,看着这场闹剧调侃道。
二皇子连忙扯过一件儿衣裳裹住身子,怒瞪着孟千佑:“你竟然陷害我!”
“二哥怎么能这么想?我也喝多了,刚刚才醒过来,二哥可是真的冤枉我了。”孟千佑言罢,顶着无辜的眼神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