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内的场景重现的无比真实,二人甚至看得见苏蓁煞气必现时隐约可见的红眸。
“原来当时就已经出现了,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而已。”苏蓁紧紧地皱着眉头,望着目光空洞的自己吸食着月华的场景道:“可为什么当时我身带煞气,却没有发狂呢?”
夜重华亦是凝眸望着幻境之中的场景,半晌开口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煞气应该是从一开始便在你的身体里了,只是从未发作而已。”
苏蓁有些不懂,依旧皱着眉不知他所言何意。
“你天生带煞,又是四阴之时出生。就算是有所端倪,旁人看到你不不同寻常,想到也应是浓重的阴气,而不是煞气。”夜重华道。
他大胆的猜测:“在这之前,你身上的煞气一直隐藏的很好。想必是因为你怀了这一胎,打破了身上的阴阳平衡,这才使煞气控制不住,引发了如此多的异象。”
若像夜重华这么说来,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不仅不是她的心头肉,却是她的催命符了?
苏蓁心中不愿相信,可这一系列的怪象却让她不得不去相信。她那一胎怀的是个男孩儿,月华属阴,这才要吸收月华调理自己身体里的阴阳平衡。
孩子在一日日的成长,她虽不知,自己的身体却在一点点的调和,堪堪能够稳定住身体里的阴阳之气,不至于让她发狂。
可在生产过后,好不容易调和的平衡却再一次的被打破。
如此说来,汝南王府当时的惨案,会不会与苏蓁身上的怪象有关?当初的灭门惨案,总是困扰着自己的,并不属于她的记忆,三生石上呈现出来的大凶的因果……
当初的灭门惨案,真的是孟千佑所做的么?
苏蓁隐在衣袖之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就连掌心都已经蒙起了一层薄汗。很多以前觉得不切实际的想法萌生在脑海之中,让她不寒而栗。
若是汝南王府的惨案真的是她所为,她这些年来又在做些什么?
“肉身是承载阳气的一个罐子,在你活着的时候就算是偶尔发狂,身体里承载着的阳气也能让你保持神志。可你的肉身被毁后,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压制住你身体里的煞气了。”夜重华道。
不知为何,苏蓁竟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沉重来。
她心头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整个人都紧绷着,像是稍微松懈下去便会就此沉迷,不复庆幸似的。
夜重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接下来的场景你还要继续看下去么?若是你不愿,我可以将你带出这方幻境。”
苏蓁知道,夜重华的话说的委婉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忧。后续发生的事情怕不是她能够承受得了的了,若是现在出去,倒是还能保证她的心境平复,不被煞气所迷失。
可若是再耽搁下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连夜重华也不能将她保下来。
而今夜重华的身上也有伤,就此离开三生石创造出来的幻境是最好的办法,苏蓁的心中已然动摇,只是还不能下定决心而已。
见状,夜重华抬手一划,一道漆黑的口子渐渐延伸向两侧,在虚空之中呈现出一个一人高的大洞来。
“走吧,我带你出去。”夜重华拉了拉她的手说道。
苏蓁随他走了几步,却又转过头来,望向幻境中的场景:“我还是想知道真相,就让我留在这儿看完吧。”
人生在世,固然有苦,夜重华只是想不通,苏蓁为何这般执拗的不肯放下那些早已经成为过往的前尘往事呢?眼看两界的通道便要闭合,夜重华拉了拉她:“前尘俗世,过往成空。你又何必拘泥于这些早已经过去的事情?”
苏蓁笑笑,望着他颇为急切的眼神心中一暖:“我现在这样说,阎君大人怕是不懂。不过将心比心,若是一直徘徊在阎君大人心头的梦魇就要解开了,您会就此放手么?”
夜重华闻言,却默了下去。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打定了主意想要去探索什么事情,就一定会一条路走到黑,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所以说,就让我弄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这也能了却我平生的一大夙愿。”苏蓁说道。
夜重华几次开口想要劝说,最终也都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而今苏蓁与他在一起,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有信心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一方天地来,护着苏蓁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夜重华拉紧了她的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就陪着你一起寻找真相!”
未知前路,怎能轻易服输?就算明知真相是自己不能够承受的,苏蓁也不会后退哪怕是一步。
……
永和帝三年,九月十二,帝后苏蓁于中宫分娩。
女子的呻,吟声一阵阵传来,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端出来时却混合着血水与浸透了的纱布,整个宫院都散发着散散的血腥味。
孟千佑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候在皇后的宫外,焦急的走来走去。
苏蓁痛苦的呻,吟着,虽说声音不高,却宛若跗骨之蛆一般叫孟千佑坐卧难安。
太医院内所有的太医都候在殿外,谁也不敢在此时多说一句话,时而低声交谈一句看到皇上那铁青的脸色,也连忙站了回来。
“怎么还没生?稳婆都是死的么?”孟千佑大怒道。
苏蓁受苦,他又岂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苏蓁受这份苦是为了给他生儿育女。
孟千佑急切的不行,几番想要闯进产房之中,却又被侍女拦了回来。女子的产房就连太医也进不得,更别说是不懂医术的孟千佑了。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等。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产房之中终于传来一声细弱的婴儿哭声。孟千佑一喜,再也顾不得什么产房污秽了,抬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便见稳婆一脸喜色的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出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名小皇子!”
“是男孩儿?”孟千佑开怀的笑了两声,伸手逗了逗那小孩子:“朕当父亲了,沧云国的太子,终于出世了!”
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一出生便是太子,这合乎礼仪也中规中矩,没有人心声异议。苏蓁母凭子贵又是皇后,可谓是在这皇宫里坐稳了后位。
孟千佑只是匆匆看了那孩子一眼便走进宫中,快步行至床边握住了苏蓁的手:“蓁儿,你受苦了。”
“能为皇上生儿育女,蓁儿不苦。”苏蓁虚弱的笑了一下,如是说道。
她的额头上还有尚未褪去的薄汗,嘴唇毫无血色,显得肤色更白了三分。女人生子便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但凡女子都要承受,即便是尊贵如皇后,也不能避免。
孟千佑心疼的俯下身来,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苏蓁额头上的汗水,安慰她道:“等你睡一会,恢复些力气再去看孩子。小家伙可爱的很,咱们沧云国的储君出世了!”
“皇上喜欢他就好,我还唯恐皇上会不喜欢孩子呢?”苏蓁道。
她的身子陷入柔软的锦被之中,被子盖在肩头,长而直的发丝披散在床榻上,宛若一株盛开的墨色莲花。
孟千佑伸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俯下身凑在苏蓁的耳边小声道:“朕不喜欢别人的孩子,朕只喜欢你的孩子。”
苏蓁闻言,羞赧的一笑,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你累了,早些休息,我去逗一逗孩子。”孟千佑轻柔的抚了抚额发:“你这儿缺什么尽管去內侍监取,或是告诉朕也可以。”
苏蓁拉着被子掩过下巴,小半张脸都掩在柔软的锦被之中,有些昏昏欲睡:“臣妾还以为皇上有了皇儿,便看腻了臣妾呢。”
孟千佑大笑:“你是朕的爱妻,朕怎么也看不腻的。”
刚刚生产过的产妇畏风,九月已是深秋,孟千佑未敢宿在苏蓁这儿,打算去看一看孩子便回书房休息。
整个皇后寝宫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连带着孟千佑都觉得心情大好,皇后产子乃是喜事,等明日下了朝,也该和皇后商量商量,给孩子取什么名字高了。
孟千佑侧着身子掀开门前的棉帘儿走了出去,却见天幕上一轮红月当空,倒是难得的景色。
血月乃是不祥之兆,可今日苏蓁生产,又一举得男,怎能说不是一件喜事?
孟千佑本身便是个不信鬼神之人,更不相信这怪异的天象,只是吩咐诸太医道:“这些时日每日留两个人轮值照看皇后,每日早中晚都要来请平安脉,一定要好好调理皇后的身子。”
“谨遵皇上圣旨,臣等一定不负皇上重托!”诸太医跪安道。
谁都能看得出,孟千佑有多在意皇后娘娘的胎。只要照看好了皇后,日后好处定然少不了的,这样的肥差谁不眼红?
孟千佑交代了几句,又将整个后宫最稳妥的稳婆全都调来了苏蓁的宫中,便转去偏殿打算看一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