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一直在装睡的“正经”的阎君大人终于忍不住美色的诱惑,向苏蓁伸出了手。
不过夜重华还算是有良心,没“诈尸”起来吓一吓花想容,只是握住了苏蓁的手。
将她小小的,细嫩的手掌圈在掌心之中,温暖的包裹了起来。
这秘而不发的隐藏在夜幕之下的小小情意,就像是一颗干枯了千年的种子,终于得到了一眼灵泉。
在这一点灵泉的滋养之下,终于放下一切的顾虑,放肆且张扬的生长了起来。
苏蓁偏过头去,便见火光映出夜重华近乎完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留下一个深邃的阴影,凉薄的唇在这一刻微微一勾,勾出一个温暖的弧度。
若是不了解夜重华的人,甚至看不出这弧度的所在,可苏蓁却无端读出了几分温暖的意思。
她被握在夜重华掌心里的小手轻轻地动了动,宛若幼猫的爪子,不动声色的挠了挠夜重华的掌心。
没人知道,在这连绵的夜色之下,二人悄无声息的做出过什么狎昵的事情。
花想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才将二人的心神尽数拉了回来:“那一晚,云裳受了凉生了重病,我没有去看她。
整个军营都拿她是主心骨,若是没了云裳,我们一干人全都走不出邛原,全都要冻死在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塞外古关。
军医将所有的药都用上了,刀疤来求了我无数次,我被扰的没办法,勉为其难的去看她一眼,却在营帐外听到了她和军医的谈话。
我以为她永远都是强大的,是不能被打败的,可听到了那个声音我才知道,那不过是我心中对她的一种幻想罢了,她并不是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
她凉身为我降温的那一天,只穿了单衣站在雪地中,来来回回数次。那一次就已经伤了根本,恢复不了了,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生儿育女了。”
苏蓁心下一沉。
她再清楚不过,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在凡世,母凭子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女子失去了生育孩子的能力,就相当于被彻底的判了死刑。
这一生,便也不再完整了。
苏蓁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的挪到了夜重华的身旁,自己的肩膀挨着夜重华的肩膀,感受到他传来的那一点体温,才安下心来。
“花想容,若不是咱俩已经这么熟了,若不是你现在已经幡然悔悟打算对云裳好,我很想狠狠抽你两个耳光,让你清醒清醒。”苏蓁说道。
花想容的眼睛明亮,倒映着苍穹之上的星子:“你当我不想么?”
他的语气并不是调侃,苏蓁也不能真的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光,二人便也只能作罢,将这一页就此翻了过去。
“然后呢?”苏蓁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有那么人渣。”花想容言简意赅的回答了苏蓁的这个问题。
他道:“我就算是不喜欢她,也不能说她失去生子的能力与我是毫无关系的。那一天我烧尽了我带进军营里所有的书,从此军营无花效,多了一个起义军师。”
花想容一笑:“殊不知啊,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军师,我焚掉那些诗书,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她取暖罢了。”
苏蓁这次是真的沉默,久久无话。
“正因为上一世的亏欠太多,这一世我才拼尽了全力,想要将我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就算是不能愈合她那些伤痕,也希望她能够知道,我是真的爱她。
很多时候,伤害过一个人以后便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我感念您和阎君还能给我这样一次机会,能让我与云裳再续前缘,弥补我过去所犯下的那些过错。
这是我一辈子的福分,就算是今生今世做牛做马,我也想要报答阎君大人的这份恩情。”
花想容捏了捏眉心:“原本没想说这么多,可很多事情憋在心里憋了太久,一不小心就漏出来了,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吧。”
谁都听得出这只是一句客套话。
苏蓁没有这么娇气,摇了摇头,不在答话。
若说睡前读物,花想容的这睡前读物显然有些叫人意难平。可人生在世,意难平往往就是生存的常态。
就算是上古尊神,一界之尊也不能免俗。
苏蓁枕着夜重华的手臂久久未能入眠,她不知道夜重华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思考着这件事,便索性枕着他的肩膀,昏昏沉沉的睡去。
半睡半醒之间,她看到花想容平地起身,双臂一攀爬到了树上倚着,他还在看那个镯子。
清亮的月色下,那张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的面皮一片温柔,月色更像是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一层光晕。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苏蓁在心里想着,闭上眼睛暗道,等这次回了冥府,同夜重华办完了喜事,也要张罗着帮花想容和云裳二人也将喜事给办了。
这一夜过得飞快,睁开眼睛已是天光熹微。
森林中的清晨最不缺少的便是露水,已然已经清醒,苏蓁便也不懒床了,随便理了理自己睡乱的长发起身走向密林,收集了两杯晨露。
昨晚点燃的篝火已经燃尽,只剩下缕缕青烟。
夜重华睡得轻,苏蓁起身他便跟着醒了过来,轻轻揉了揉自己被枕麻的肩膀,解下了覆眼的黑布。
此处应该已经远离祭坛所影响的范围内了,他身在君位,也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四周的天地灵气。
虽不多,也足够他开天眼看一看周围的情形。
夜重华双手捏决,将所剩不多的法力全都聚集在双眼之上,四周的情形渐渐的清明了起来。
长时间的失明已经让夜重华适应了黑暗,四下突然光明,倒是让夜重华有些不适应了。
天眼最是耗费神力,他也只是匆匆的瞧了一眼,便收了法力,再一次将帛带系回到了眼睛上。
花想容一直坐在树杈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并未打扰夜重华,见她收了法力,这才跳下来走到夜重华的身边:“阎君大人,前路可行么?”
“向北走方向是没错的,不过现下不急,我先带你们去打个野味。”夜重华说道。
“打野味?”花想容诧异,不知夜重华口中的野味指的是什么。
这山林之中除了飞禽就是猛兽,虎狼之辈数不胜数,不将三人拆吃了果腹便已经不错了,难不成阎君大人真的想打头狗熊来炭烤熊掌?
然而,花想容还是小看了夜重华口中这“野味”的分量。
三人分吃了剩余的坚果之后,便向着夜重华所指引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便听见有咆哮之声不绝于耳,似是非常不悦有陌生人踏入自己的领地。
听着那声音,花想容总是觉得通体恶寒,像是将要对上什么庞然大物似的。
苏蓁倒是跃跃欲试,一路上拿着夜重华的斩魄刀当砍柴刀,做了两把尖利的竹枪,分给花想容一把,看这样子,似乎已经将那咆哮之物纳入自己的食谱了。
花想容心中没底,几日的奔波他的白衣早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阎君大人,我们究竟是去猎什么?我怎么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预感,是真的,花姑娘。”苏蓁拍了拍花想容的肩膀:“苛待了咱们阎君两日,今天也该吃些好东西改善改善伙食了。”
闻这话,花想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我说苏蓁,我们到底猎什么?”
夜重华听声辨位,并未回答,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倒是给两个全手全脚,不瞎不聋的人指起路来。
花姑娘这辈子没什么优点,就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传统美德。
他想要知道什么事情,若是没能得到答案,怕是真的会不断的问下去。
苏蓁被他问的不厌其烦,只好应了他一句:“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你说咱们要去猎什么?”
“驴啊。”花想容天真的开口:“不瞒你说,我上辈子还真的养过一头小毛驴,甚至一度向带上战场。不过后来那驴岁数大了,也拖不动书了,他死之后我也只能就地埋了它。”
苏蓁一脸看智障似的神情看了一眼花想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花姑娘,请找准你的定位。咱们现在是神仙,是鬼,怎么有吃驴肉的道理。”
言罢,她肩膀轻轻撞了撞夜重华的肩膀:“阎君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宠妻狂魔夜重华这辈子对苏蓁就说不出三个不字来,什么事情但凡说两遍,便保准答应了。
此时听到苏蓁的话,也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只留下花想容在原地凌乱。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怪胎,说好的来打野味,竟然找了一条龙来,真当九重天上的天帝眼瞎看不见?
金龙尊者若是知道了夜重华在这大凉山内宰了他的子子孙孙打牙祭,还不要气的一尾巴扫平了半个幽冥地府?
论闯祸,论作死,世间几人能比得上幽冥地府里的这两位?
总而言之,花想容是甘拜下风,丝毫不敢与二人为伍。
他俩不怕死,他还想好好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