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侍女低低的嗤笑了一声，苏蓁望过去，那侍女连忙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
苏蓁扫了夜重华一眼，无端被小太子的目光逼出了三分兔死狐悲的悲壮来，原来被当成反面教材教学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一路上说说笑笑，没一阵便来到了天河之畔。
璀璨的星河铺排开来，绵延千里，一眼望不到边际。似是凡世已到深夜，还是因为心情好了一些，此时再看这星河美景，竟比来时还要美上三分。
苏蓁挥挥手拂开侍女的搀扶，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矮身坐下，便见夜重华也将小太子从怀中放下来，温柔的牵着他的小手。
“好看么？”夜重华问道。
“哇。”小太子还从未见过如此璀璨的星河，一时间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真是太美了，这样的美景，为何父君从来都不让我来看呢？”
夜重华蹲下身来温柔的解释道：“在你父君的眼中，天上的美景便是最美的，而这迢迢星河却要次之。他想要将最好的给你，殊不知，他认为的最好在你眼中却不过尔尔。”
小太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夜重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看也看了，这回该回去睡觉了吧。”
“可我还想再留一会儿的。”小太子小声打着商量。
夜重华倒是没什么意见，有他在这儿又不会出什么危险。可苏蓁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几趟，却早就已经困了。
他指了指歪在大石上打瞌睡的苏蓁，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可是我的夫人已经困了，我得送她回去休息了。你若是留在这儿，便没有人照顾你了。”
虽说很向往这星河美景，可小太子到底还是懂事的，见夜重华着紧苏蓁，便也不好赖在这儿不走，只好主动走回到侍从身边：“那好吧，今天谢谢你，希望我以后还能在见到你。”
“一定可以的。”夜重华俯下身，手掌轻轻拂过小太子头顶的软发。
这一次，他没有躲。
苏蓁是真的累的紧了，就算是坐在冰冷的巨石上，也一直低着头打着瞌睡，就连二人的说话声都没听到。
直到夜重华向她走来，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她才微微睁了睁眼睛：“你看完了？”
“恩，看完了。”夜重华背对着她蹲下身来，扭过头来声音低沉的对她道：“时间不早了，我背你回去，过来。”
苏蓁揉了揉眼睛：“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你……”
话未说完，夜重华却已经托着她伏在了自己的脊背上，动作干净利落脆的毫不迟疑，甚至将苏蓁的睡意都吓醒了三分。
她动了动身子，见夜重华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这才安然的将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轻轻地环着他的脖颈：“那小孩儿呢？”
“你才小孩儿！”小太子趾高气昂的瞪了她一眼：“都这么大了还叫人背着，真是不知羞。”
言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若说苏蓁原本有七分的睡意，那现在就只剩下了三分。她伏在夜重华的脊背上，指了指走远的小太子，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方才，是说我不知羞？”
夜重华忍俊不禁，将她的身子向上掂了掂：“难不成是在说我？”
苏蓁：“……”她怎么这么容易的便被两个人给一起嫌弃了？
身下的脊背肌肉匀称，并不硌得慌，抱起来甚至舒服的很。苏蓁双臂环着夜重华的脖颈，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颈窝处，惬意的嗅着他颈间的白梅冷香。
他就像是有一种魔力，在外人的眼中不苟言笑，甚至是有些严肃，可在苏蓁的眼中却可爱的不得了。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夜重华怕是在苏蓁的眼中隔了千重秀水，才将他美化到如此地步吧。
“喜欢么？”夜重华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苏蓁颇为诧异的望着他：“喜欢什么？”
“小孩子。”夜重华的言语之间终于多了些笑意，一瞬间宛若冰消雪融：“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生一个？”
他的语气太过于正经，以至于让苏蓁这个厚脸皮的都渐渐红透了一张脸。
苏蓁沉默了足有好一阵，才轻轻地笑了一声，双臂将夜重华的脖子勾的更紧了：“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夜重华走的不快，但却平稳，低哑的声线像是带着一种能够催人入睡的魔力：“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只要是你的孩子。”
“你是不肯说还是不肯告诉我。”苏蓁伸过手去捏他的脸颊：“你快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夜重华当了数千年的阎君，还从未见谁敢如此僭越，直接上来捏他的脸呢。
古往今来，也就苏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老虎脸上拔毛。
他微微偏了偏头，躲开苏蓁那只乱动的手，声音带了三分哄劝：“生男生女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都喜欢，那你给我生两个？”
“贪得无厌啊你。”苏蓁笑骂：“凡世的男人都喜欢男孩儿，女孩子都是不值钱的，万一我给你生了个女儿怎么办，你会不会纳妾啊。”
夜重华的脚步一顿，没想到苏蓁竟然会这么问。
对于他来说，男孩女孩真的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凡世男人那种母凭子贵的心思，他甚至不想让苏蓁怀孕生子，不想让她去承受那份痛苦。
他是真的没想到，苏蓁会想多。
夜重华刚要开口解释，背后那人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还真信了啊，我就逗逗你而已，你怎么这么好骗？”
阎君大人被糊弄了一道，也是失笑一声：“或许是因为关心则乱吧，”
关心则乱，这四个字一定是苏蓁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四个字，比之一切情话都犹有过之。
她突然凑过去，在夜重华的侧脸处吧唧一声亲了一口，转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别过头去，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阎君大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献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诧异的看了苏蓁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苏蓁则是扑哧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腰侧的软肉：“快走了，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好，我带你回去。”夜重华将肩膀上的人颠了颠，继续向前走去，
劳累了一天，苏蓁早在坐在石头上的时候就开始眼皮打架，现在伏在夜重华的背上，自然也止不住睡意。
浅浅的发香顺着鼻尖儿钻进来，装点了苏蓁的美梦。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夜重华的声音传来：“我喜欢女孩，像你多一点。”
“嗯。”苏蓁睡得含混，搂着他脖颈的手臂紧了紧：“那就生个女儿。”
“男孩儿我也喜欢，若是女儿，我就保护你们两个。若是男孩儿，我们两个一起保护你。”夜重华说道。
就算是困得迷迷糊糊，听到这样的话，苏蓁还是借的心中一阵幸福。
就像是初春时冰消雪融，绕过阆苑缓缓流动的春水，足以温暖她的整颗心。
那种满足感，太过让人沉，沦。
苏蓁几乎是下意识的歪头在他颈间亲了一口，仓促之下，她却还能感受到他颈侧缓缓流动的灼热脉息。
夜重华曾说过，他原本是一个没有心跳的人。是苏蓁的出现，让他有了心跳，有了正常人的情绪和喜怒悲欢。
他所有的感情，不管是快乐还是难过，是悲苦还是幸福，全都系在她一人之身。
这样的感觉，真好。
苏蓁没来由的笑起来，含混的说了一句：“我爱你。”
夜重华一万个没想到，苏蓁半梦半醒的时候还如此会撩拨人，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妖精，她的出现就是为了敲他的骨髓，吸他的血肉的！
“阿蓁？”夜重华低低的唤了她一声，却不想苏蓁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过去，几乎是不省人事了。
上次也是这样，每当他想同她作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是，她总是不合时宜的睡过去甚至叫人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一股热流顺着她吻过的位置缓缓下移，渐渐烧到了灼烫的境界。
夜重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强压着自己内心的燥热，快步走回了房间。
次日清晨。
北海蓬莱青羊殿下继尊位的大殿在九重天置办，各方尊神接来贺，此等盛况甚至与当年蓬莱尊上继任之时别无二致。
苏蓁与夜重华亦有列席，远远的便看到青羊一身华美的浅白色华服，上有九鹤腾云，华美贵气。
北海蓬莱的尊位一脉相承，从蓬莱老君到蓬莱仙尊，又到现在的青羊，从未叫人失望过。
三界之内万千海域内海晏河清，无不归功于蓬莱一脉的辛劳。
玄武不在，已经没人能扶青羊走上高台，受冠受印了。青羊回头，落寞的看了一眼身后。
原来这万里江山，最后能够长久留下来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在无数次的赞颂声与跪拜声中，能留下的，唯有这一场山河永寂。
青羊吐出一口气，她并未怯场，只是有些难过。可刚一转过头，却见一只苍瘦白净的手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青羊诧异的抬头，便见西昆仑君伸着手，另一只手捏着折扇的扇骨含笑望着她：“来吧，我带你上天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