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与穆雪清被封印，也直接导致了太古时期走向终结，整个三界迎来了一个新的纪元。”
当初，夜重华的频繁做梦，苏蓁的身世之谜，都曾让二人执着的翻阅过各类史书，是以现如今，这些古今史再拿出来说，简直是如数家珍。
每一个时间段所发生的大事，二人都像是亲眼见过一般，清晰的记在心中的。
是以，有关于四方天倾的日子，二人也绝无记错的可能。
苏蓁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于一张大网之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在被这张网紧紧的裹覆着。
在她还是凡人的时候，正小兰一步一步牵引着她的命运，将她一手推进了地狱。
当她被夜重华带入幽冥地府，又有不周山神女澜黎处处挑衅，将她逼上了西天梵境的须弥天顶。
而后，是谛听神兽，是花想容，就在她以为一切的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九重天设宴，蓬莱仙尊恶意出手，昆仑神君相救，再一次的将他推上命运的悬崖。
那种感觉，就像是每一天，她都是被算计着的，都是被人牵引着一生前行的。
就连而今破开时空的界限，重新回到过去，也是青羊一手设计的。
每当苏蓁的人生平静下来，便总会有一只手在幕后推波助澜。苏蓁已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了这只手的存在，却无从察觉，无从考证。
她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但愿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
因为有心事，这一路上二人也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是平静的望着前方滚滚的流云，一阵无话。
时值傍晚，小云终于行至北海禁地，瀛洲仙岛。
自共工怒触不周山后，整个凡世都在下雨，就连四方水域都不例外。在凡世尚且看不出什么，而来到这北海之畔，一眼便可看到海平面的升高。
太阳已经西落，只在海平面上留下了灰蒙蒙的半圆儿，远远看上去，颇有一种大厦将倾一般的颓败感。
雾气笼罩大地，将诸多景物都映衬的灰蒙蒙的，让人不由得想到“犹抱琵琶半遮面”
海上有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只不过海平面上起雾普遍是在清晨，而今夕阳西下的时辰多了这么多雾气，显然有些不正常。
夜重华与苏蓁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所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常年行走四方的人都知道，潜在的危险往往是威胁人性命的关键所在。
夜重华伸出手指在雾气之中捻了捻，指尖上骤然爆发出一缕黑气。
“洪荒末期，天水降世之时，死人无数。大部分的尸骨无人收敛，便被抛在了水中，随着天水一起冲进了四方水域。其中，受损最为严重的，莫过于东海北海。”
二人对这种气息最熟悉不过，人死后的阴气浓郁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化作白雾。
这也正是很多乡野怪志之中所说的，鬼怪出现之前都会伴随着一阵诡异的白雾。
如此看来，稗官野史所记载的东西，也未必全然不是无稽之谈。大多数，也是有迹可循的。
苏蓁并未放松警惕，而是与夜重华一左一右的站在小云之上，低空向前飞行着。
自从经历过临渊一事，二人就算是在水面上，也会尽量御云而行，鲜少再称作舟船。
茫茫大海之下，危险实在是太大了。
而人在放松的时候，往往会忽略危险的到来，将自己置身于陷阱之中。
夜重华今日穿的是一件广袖黑袍，黑袍的袖口和领口绣着华丽复杂的卷云纹，看上去颇为沉稳稳重。
苏蓁反手一捞，没握住夜重华的手，却捞到了一把衣袖。
临渊之内的那次危机给二人留下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苏蓁精神极度紧张，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见夜重华还在，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凡世帝王昏聩无能，举国迁徙登上高山避难，却还是忘不了终日饮酒作乐，生活银靡奢华，将平日里吃的肉食残渣全部抛入四方海域之中，不造成污染才怪。”
夜重华不动声色的反握住了苏蓁的手：“这么大的阴气，以穆雪清的法力想要进来，怕不容易。”
“他修习的是水系术法，在海上能够将法力发挥道最大的程度，想要找到瀛洲岛不难。”
苏蓁捏了个决，袖管儿中顿时飞出了千千万万个黑影，向着四面八方冲了出去。
那些尽是苏蓁煞气所化生出来的鬼魂，说白了，便是苏蓁法力的一部分，能够当做苏蓁的耳目，侦查方圆上百里的风吹草动。
只是煞气能成的弱灵并不具有攻击力，就算是一个寻常的水神地仙，也能经这些弱灵彻底的击杀。
苏蓁站在云朵上，双手捏决，彻底将自己的神识分成了千万份，附着在弱灵的身上散了出去。
夜重华尽心尽力的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护法，看着四方飞散出去的恶灵，生怕惊扰苏蓁。
再强大的神识，发散到千千万万的弱灵身上，也会变得极弱。
苏蓁皱着眉头仔细的感知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才骤然睁开眼睛指了一个方向：“东南方四十里。”
她并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术法了，可是在这之前，她却从未有过这种精神不济的感觉。
这一次，还是第一次。
除了有些疲累，苏蓁并没有任何不适，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句：“走吧。”
“苏蓁，你的眼睛在发红。”就在这时，夜重华却突然拉住了她。
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捏住了苏蓁的下巴，凑近了仔细看她的眼眶和眼底：“你有没有不舒服？视力呢，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
苏蓁抬手幻了一面水镜出来将自己仔仔细细的照了照，这不照还好，照过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的一双眼睛，此时尽数化作血红，宛若溢血。
苏蓁的皮肤原本便生的白，又因经年生活在千丈幽冥之下，皮肤更是雪白之中透出了一抹虚弱的白，此时与这猩红的瞳孔相衬，更是显得妖邪无比。
她的一双瞳孔倒还是黑色的，而这黑红两色相衬托，给人的视觉冲击只会更强。
夜重华的担心之色溢于言表：“我们先回去！”
“我没事，这点儿消耗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苏蓁抽了抽手，将按在自己脉腕上的手指拂了下去，又轻轻捏了捏夜重华的指尖。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夜重华的眼中，自己根本骗不了他，便也不在想着骗他了：“我之前便同你说过一次，我觉得，开启原来时间的节点已经不远了。”
夜重华倒是不在意他们三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只是有些担心苏蓁的身体：“那你的身体，还承受的住么？”
“相信我，若是撑不住，我不会瞒着你的。”苏蓁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你我还有凤凰最好还是结伴而行的后。若是时间节点开起在谁的身上，也免得将谁落在了这个世界。”
夜重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似是并未放在心上。
想必，夜重华恨不得将凤凰留在这个世界上，也免得那只秃毛鸟整日来幽冥地府闲晃呢。
北海之上，波涛千倾。
有了准确的方向，想要找到瀛洲仙岛，便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在地平线吞没了太阳最后一丝光亮之时，二人的双脚终于踩在了瀛洲岛的地面上，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令二人无端心安。
海浪阵阵袭来，巨大的浪花砸在海岸之上，震耳欲聋。
苏蓁的裙角都没有沾湿一分，她顺过夜重华经常袖着的那颗夜明珠悬在二人的头顶，照亮了二人周围方圆几尺。
瀛洲岛占地面积也算是颇广，就算是海平面上涨至此，也丝毫没有影响瀛洲岛的磅礴。
因岛上毒草凶兽众多，是以多年来，瀛洲仙岛之上少有凡人踏足，就连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
夜晚的岛上实在是太暗了，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蓁还想施展法术，让手下的鬼灵去寻一寻穆雪清的位置。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夜重华便先一步的按住了她的手：“慢慢找也可，不用太过着急，你的法力经不起这么消耗了。”
对于苏蓁来说，最近虽说经常能够感觉到身体里法力的流失，可对他来说，流失的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最多睡上一觉便全都能补回来了。
也就只有夜重华，还会这么心心念念的惦念着她了。
苏蓁笑笑：“没什么的，我的法力你是知道的，这样的术法就算是施展十次，对我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损伤的。”
“不会有什么损伤？”夜重华冷笑了一声：“细枝末节的损伤，往往是你自己意识不到的。等你感觉到了，便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算上前世今生，苏蓁也算是活了上万岁，比夜重华的年纪也要大上不少。
可夜重华方才的语气，就像是母亲在嘱咐着孩子一定要穿秋裤似的，混似个行走的贴身小棉袄。
苏蓁一肚子反驳的话，在撞上夜重华那不容反驳的目光之后，也尽数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