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穆雪清几乎是疯狂的出手，一举抓住了凤凰的脖颈，向一旁丢去。
凤凰的清啸声便传九天，凤凰金身晃了一晃，最终变回了人身的模样。
同一时刻，穆雪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斩魄刀的刀锋。他右手按着刀，左手轻轻一弹，便闻一声嗡鸣，斩魄刀应声而碎。
刹那，苏蓁的胸腔里像是空了什么，瞬间剧痛了起来。斩魄刀是她的一根肋骨所化，而今斩魄刀断了，她又岂会毫无感觉。
而夜重华更是狼狈。
穆雪清像是天生便对夜重华有所敌视一般，每一次出手都是毫不留情。
斩魄刀断，穆雪清的手里甚至都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此时自然也不是穆雪清的对手。饶是以三对一，夜落得如此狼狈。
“他太强了，面对他就像是面对汪洋大海，完全没有能够与之相抗的力量。”凤凰爬起来，抹掉了唇角的鲜血：“若是强攻，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不能抢攻，那便只能智取！
苏蓁目光一横，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双手一挥，红莲业火全都向她的掌心聚集过来。
“重华，凤凰，祝我一臂之力！”苏蓁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弓渐渐成型，箭尖儿直至远处含笑而立的穆雪清。
长箭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这一剑之力，似乎能够洞穿整个虚空！
穆雪清不闪不避的望着闪亮的箭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一点寒光在苏蓁的指尖流转，拉着弓弦的手指微微颤抖，甚至渗出血迹来。
“你杀不死我的，苏蓁，只要我想，甚至可以在你放手之前杀了你。”穆雪清道。
他的声音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这也是苏蓁最不喜欢的，这种近乎欠揍似的轻慢。
她目光如炬，隔着箭尖远远的望着同样站在远处的穆雪清：“我可不记得在你小的时候，我曾教过你这些。穆雪清，几万年的时间，你真是变的让我认不出来了。”
言罢，苏蓁的指尖一松。
长箭裹挟着煞气，呼啸着刺向穆雪清的胸口。箭尖上似是有万鬼嚎叫，狰狞的冲向穆雪清，似是要撕扯吞吃掉他的每一寸血肉。
穆雪清并没有躲闪的意思，索性摊开双手，笑吟吟的看着苏蓁。
“今天，我就要告诉你什么事不可战胜的。我是这世间的王，你们谁都杀不死我！”
煞气凝成的长箭射穿了穆雪清的胸膛，却似乎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穆雪清颇为得意的望着苏蓁，像是显摆，也像是在嘲讽苏蓁的不自量力。
他的甚至没有流一滴血，三毒浊息凝成的身子，又怎么会被物理攻击伤害。
穆雪清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苏蓁，似是想在她的脸上看到些许懊恼的神情。
四周的空间飞速扭曲着，苏蓁一直望着他的所在的方向，却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
不对，空间在急速的扭曲着，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穆雪清诧异的回头，便见苏蓁射出去的那一支长箭划破了虚空，定格在了千丈幽冥的天幕上。
将坚不可摧的苍穹射出了一个窟窿来。
一望无际宛若鸦羽的苍穹上，以箭头射穿的位置为圆心，不断的向四面八方鬼裂开来，直至整个天幕都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与千丈幽冥最初现实之时没什么两样。
一柄金灿灿的长剑顺着窟窿飞了进来，一举向穆雪清的胸口刺了过来。穆雪清故技重施，指尖一弹剑锋，刚要后撤，裂缝之上金云滚滚，佛光普照，照亮了整个幽冥。
佛祖，天帝，各方尊神，所有死在苏蓁手下的尊神全都在这一刻回到了千丈幽冥之下，磨刀霍霍的对着穆雪清，神情激愤的像是要将他剖皮拆骨。
“就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也想要来对付我？呵呵。”穆雪清是真的怒了，这一次，就连声音都阴冷下去不少。
盛怒之下的穆雪清，比之当初入魔的苏蓁更要可怕。
这是绝对不可战胜的力量，也是诸神永远都难以跨越的天崭。
“苏蓁，你还在想穆雪清留下的那个口型么？”就在这时，站在身边的夜重华开了口。
夜重华依旧是一身笔挺的黑袍，他总是爱穿黑色，最初苏蓁不知是为什么，直到有一次夜重华身受重伤，强拖着身子将所有的敌人全都斩杀，这才疲累的险些倒下。
那时候苏蓁才知道，夜重华爱穿黑衣，是因为黑衣与血的颜色相近，不会叫人看出他的伤势有多重。
而现在，夜重华垂在身侧的右手隐在衣袖之中，隐隐可见血水滴落。
“你可是猜到了什么？”苏蓁连忙问道。
夜重华摇摇头：“我只是在心中有一个大致的想法，算不上猜到了什么。苏蓁，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雨随人愿，而是什么谐音的句子，我们都熟悉的，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的？”
与聪明人说话，往往不用说的太清楚，对方自然就明白了。
苏蓁与夜重华心有灵犀，瞬间便想到了夜重华心中所想：“够了，你不要说了！”
“雨随人愿，玉碎……人全。”夜重华望着她仓惶躲闪的眼睛，像是想要将她从自我逃避之中唤回来：“我们当中，还有谁能够称之为玉？”
玉乃是天地灵气所化，就算是上万块石头，也未必能够开出一块好玉来。
而夜重华乃是天地灵鼎开智化身，原身便是一块完整的碧玉。这玉除了指他，还能指谁呢？
“还会有别的办法的。”苏蓁伸手将挡在面前的夜重华推开：“我才不信你的话！你明明答应了我，绝对不会只身赴死的！这个世界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死了，我……”
苏蓁想说，你若是死了，我就让整个三界给你陪葬。
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若是她真的这样做了，那她与穆雪清又有什么区别？
都不过是打着幌子，达到自己目的的疯子罢了。
苏蓁什么也不想听，她现在只想冲出去，与穆雪清这个大魔头大战三百个回合！
“苏蓁回来！苏蓁！”
夜重华唤了几声，见苏蓁根本不听自己的话，索性也不管什么世人眼光了，直接伸过手去拉住苏蓁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
“你忘了，咱们坚持回到洪荒时期要做什么了？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对于你，对于我来说都是如此。若是这个世界彻底沦为了穆雪清的炼狱，那我们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行！我做不到！”苏蓁摇头，想要将身前的人推开：“你知道的，我怎么可以……”
苏蓁曾经发誓，自己一定要用这双手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可到头来，这个世界从来不肯与她一点儿怜悯。
正如穆雪清，他们都只是被这个天道逼疯的人而已啊。
“别这样，苏蓁，听我说。”夜重华捧住她的头，轻轻地一吻她有些发干的唇角：“你从来都不会哭的，也不要为了我哭。好好活着，苏蓁，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的嘴唇轻轻擦过苏蓁的耳廓，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随即神秘一笑，缓缓地将身前的人推开。
“走到这一步，只要能够达成目的，生与死都不重要了。”凤凰看了一眼夜重华，第一次没有同他针锋相对：“苏蓁，我来给你做箭！”
战歌起，苏蓁手中的长弓弯如满月，这一次所指的，却是她平生挚爱。
夜重华张开手臂，仰头望着这无垠的苍穹。他在这千丈幽冥之下为君数千年，幽冥从未落雨。
或许，这方寸的土地本就是寸草不生，也永远不会长出青草来。
一点寒光呼啸而过，苏蓁闭上双眼，凤凰金箭穿过血肉之躯，像是生生扯碎了这具身体一般，痛到了极致。
莹绿色的暖玉光芒伴着长箭一起射向穆雪清，只留下一地的流光。
只希望这片深爱的土地，能够万事无虞吧。
……
太古时期伴着穆雪清的消逝而陨落，三界六道迎来崭新的纪元。
西天梵境，九重天，北海蓬莱，西昆仑……所有的仙门都在广纳弟子，宛若万花争奇斗艳，欣欣向荣。
这样的盛景近万年未见了，曾经的一干老家伙隐的隐退的退，新一代即位，倒是将一切都安排的风生水起。
似乎年轻人天生便适合这个世界。
只有千丈幽冥之下，依旧荒芜颓唐，寸草不生。
灼灼彼岸花海绵延十里，在这幽冥之下，只有呼号的群鬼和一个白衣的姑娘。
姑娘天生沉默寡言，一坐就能坐上一日，不与人说话也不动，只是呆怔怔的望着乌沉沉的天幕。
这样一坐，就是百年。
没人知道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或许懂他的人，早就在上一个纪元便彻底离开了。
直到有一天，终年干燥黑暗的千丈幽冥之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姑娘伸出手接住了一滴雨水，干涸了百年的眸子，却像是一瞬间被这雨水擦亮了。
“我等了你百年，希望你还记得我们有约。”
那一株并蒂石中花一半喂给了夜重华，另一半儿则被苏蓁自己吞下，在这个幽冥落雨的日子，毫不犹豫的跳下轮回台。
从今以后，三界之中再无尊神苏蓁。
凡世，京城。
车马盈门，嫁衣如火灼伤天涯。
夜王殿下娶妻，闻说妻子是个名动天下的美娇娘，亦是大学士之女。
所有人都觉得这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夜王殿下也这么认为。
是以，在婚宴上，高兴的夜王殿下多喝了两杯，很快便醉的不省人事，被家丁扶着回到了房间里。
只有几个熟悉的人看出，不厚道的夜王殿下走起路来，还有几分章法。
而房间里，大红锦被鸳鸯罗帐，才子佳人红烛新房。
我会跨越万水千山，走过泥泞与荆棘，纵使遍体鳞伤，疲惫狼狈，也一定要回到你身边。
对你说上一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