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料万千，可真正能够切出东西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块。
夜重华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施施然的净了手走了过来。
苏蓁阴阳怪气的揶揄了凤凰一把：“人家凤凰明王方才还在嗔怪你没在石头里切出什么好东西来给他呢，阎君大人，你可要努力一把啊。”
夜重华早就习惯了二人之间的相互调侃了，轻笑了一声：“我还正要同你们说，若是没看错的话，我方才在石料中相出了一件好东西。”
“恰好送给凤兄最为礼物。”夜重华说道。
凤凰倒不是真的差夜重华那一点儿东西，凤凰明王无限尊贵，想要什么没有，可谓是世人皆待他如珠似玉。
当然，苏蓁也只是调侃一句。没想要夜重华勾了勾唇：“巧了，这石头里真有一件好东西能送给凤兄做礼物，我刚要去切来。”
“苏蓁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凤凰连忙推拒，生怕夜重华真的当真：“你也不用当真。”
夜重华喝了一口茶，目光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望着凤凰道：“是凤凰火。”
大多数之人都会以为，凤凰涅槃时所释放的火焰便是凤凰火。殊不知，那只是凤凰涅槃时所燃烧的涅槃金火。
而凤凰火，则是地心之中熊熊燃烧出来的地心火。
这种火焰稀少且无坚不摧，甚至连太上老君都曾采过这地心火为引，熔炼三昧真火。
殊不知，这地心火最著名的一个作用，却是铭刻凤凰一族的神魂，他日以天雷为淬，便可重新落成凤凰玉胎，以待新生。
这就相当于，是给了凤凰族人一次新生。
可自共工怒触不周山之时，九重天上天河水漫灌人间界，浇灭了所有的地心火，就算是经过了几万年，地心之下依旧没能再生出地心火来。
这也是凤凰一族日渐凋零，道末法时代，凤凰这一支就只剩下凤煜这一个后人的原因了。
就算是在洪荒时期，凤凰火也并不是随处可见的，这些洪荒时期的神物多数时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而凤凰火对于凤凰的诱惑，不可谓不高。
夜重华啜了两口杯中的清茶：“昆仑早就知道凤凰泪在西天梵境了，他连最后一眼都不曾见你，或许也是私心的不想将你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而我二人，却将你从混沌之中唤醒，涅槃而生，这凤凰火，理应由我赔给凤兄作礼。”夜重华说道。
凤凰一阵缄默，他们这群人，活得久了便也不在意什么面子了。
朋友之间相互赠送礼物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日收了夜重华的礼，大不了明天再回应一个等价的礼物，这也没什么。
可这凤凰火，却相当于给他一条性命。这一条性命的恩情，他要如何来还？
“昔年苏蓁还未恢复所有法力的时候，曾收了西昆仑君一颗昆仑元丹，这才在九重天上蓬莱仙尊发难的时候捡回一条性命。”
夜重华说道：“我二人欠西昆仑君一条命的恩情，直到西昆仑君身死，我二人也未能偿还。而昔年你证凤凰明王，却在西昆仑君籍籍无名的时候，自降身份陪在他的身边。
这份知遇之恩，西昆仑君一直感念，直到后世你埋身西昆仑，西昆仑君说起时，依旧念念不忘。今日这凤凰火，就当是我替西昆仑君还你这份恩情。”
夜重华说着，轻笑一声，又道：“也当是让我和苏蓁还了西昆仑君的恩情。”
金银好还，人情债却是最难还。西昆仑君活着的时候，二人牵着这份恩情已经是念念不忘。
而今西昆仑君不在了，这份恩情也像是梗在夫妻二人心中的一根刺，久久不能忘却。
若是当初，苏蓁没有收西昆仑君的那颗元丹，西昆仑君是不是便不会死在付青山上，是不是便能等到苏蓁和夜重华赶来？
是不是，便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一切，青羊不会以死殉道，打来两界之门。
二人也不会回到这数万年之前，陷入到这两难的境地。
这世界上有无数的天材地宝与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唯独没有能够让人重回过去的后悔药，很多事情错过了，便是永远的错过了，再难重来。
夜重华不再多说，起身走到那石料旁，动刀开始切开桌子上的石料。
凤凰火是至臻之炎，与夜重华的法力相克。他也只好用手中的切石刀一点儿点儿的刮掉石料外的碎屑，散落了一地的粉末。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夜重华的目光也越来越凝重。
此时，就连距离夜重华数步之遥的苏蓁都感受到了那凤凰火的灼灼热炎。
“还是没有，我算不到这二人的造化与过往，甚至，这三个人不再因果轮回之中。”女娲娘娘放下拈着的手指说道。
“不在因果轮回之中，怎么可能？”伏羲大帝皱了皱眉头。
女娲娘娘乃是创世之神，这世间的亿万生灵，又岂会有不在女娲娘娘挂术测算之内的？
这三个人，是不再因果轮回之中，还是强大的足以屏蔽女娲娘娘所测算的因果轮回？
他山琼玉化生，凤凰神族后裔，修炼邪煞之道的女子……
就在这时，远空传来了一阵翅膀的扑愣声。伏羲大帝抬起手，便见远空，一只双眸通红的黑乌鸦远远的飞来，落在了伏羲大帝的手腕儿上。
“黑乌鸦？你将他放去哪儿了？”女娲娘娘惊奇道。
伏羲大帝静静的听完乌鸦的鸣叫声，沉着眉头应道：“我让他去了一趟凤凰神族，打听一下那凤凰的消息，若是没有消息，就去一趟西天梵境。”
纯种的金血凤凰，只会是凤凰本族的族人，至于朱雀和毕方之类的神鸟，也都是凤凰外族生出来的神鸟。
与二人同行的凤凰血脉纯正，且拥有涅槃真火，想要知道他的身份，去凤凰神族问一问不就可以了？
“那凤凰神族怎么说？”女娲娘娘问道。
有风扬起，吹拂着伏羲大帝的麻布衣裳。他灰白色的长发垂散在胸前身后，沉着眉头望着场中正在切石的三人。
“凤凰神族只回应了四个字，查无此人。黑乌鸦没有得到消息，就直接拐道去了西天梵境，就连梵境的金身菩提，也算不出这人的因果忌讳。”
若是如此，这几个人的身份，就真的成迷了么？
女娲娘娘也皱起了眉头，清秀的眉眼多了几分迷离之色。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诸神并立，洪荒已经是万神林立的大世。可就算是林立的诸神再多，伏羲大帝和女娲娘娘依旧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二人创世神与守世神的地位无可撼动，就连战神轩辕大帝，也不能与二人相争。
难道，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弗一出现便足以撼动诸位尊神的地位，还是三人？
伏羲大帝见女娲娘娘皱眉，微微摇头：“你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佛祖虽说没能算出这三人的因果，可是桫椤菩提，却托黑乌鸦带了一句佛诘过来。”
“什么？”女娲娘娘反问。
伏羲望着场中的三个人：“创世之人，亦能灭世，灭世之人，亦能守世。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已经不是你我兄妹能管的了。”
女娲娘娘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亦无话可说了。”
灼热的高温带来的热浪像是将三人置身于蒸炉之中，苏蓁与凤凰倒还好，二人都是修习火系术法之人，对于高温的抵抗能力还是比夜重华要强的。
可夜重华一个修习仙术的人首当其冲，所感受到的灼热可想而知。
苏蓁默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告诉我怎么下刀，我来替你切。”
“你天生聪明，却未必便会切石。”夜重华握着她的手贴在石料上，带着她感受石料之下神物所带来的灵力。
“外面裹着的这层坚硬的石壳，即是防护，也是屏障。你若是下刀重了，便会穗槐里面的东西，若是下刀轻了，便会增大一分仙力流失的危险。”
说着，夜重华放开了苏蓁的手：“只这么一点儿的温度，还不至于灼伤我，你不用担心。”
“起点低的人，得到了一点儿的成绩便会沾沾自喜。而起点高的人，收获的往往也就越多。有你教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苏蓁接过夜重华手上的刀，看着他指腹上磨出来的血泡。
“你告诉我怎么来切，我来做。”苏蓁坚定地道。
很多时候，苏蓁绝对不是好像与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会来。
寻常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苏蓁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撞破了南墙，还要接着走。
夜重华自知拗不过她，便也放了手，握着她的手掌下刀：“用心去感受石料的纹络，顺着纹络下刀，能够轻松上不少，慢慢来，千万不要着急。”
苏蓁循着夜重华的话，抿了抿唇，一刀切了下去。
切石刀锋利，切割石皮根本不在话下，刀锋所过之处，便是散落下来的灰白色石粉。
苏蓁要比夜重华的动作还要小心的多，每一刀都会带下细细的一层石屑，因为专注，一双眼睛都熬得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