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金香玉的介绍,白小平得知,今天登场的虽然都是仿品,但出于对慈善事业的尊重,为了展现诚意,竞拍底价会尽量标榜真品,不会太低。
每一次竞拍成功,主办方都会邀请买家上台,会有记者为买家拍照。
而拍得最后九件价值最高拍品的买家,还将获得荣誉证书,并有机会在拍卖会结束后,接受各大报纸的记者专访。
这是沽名钓誉的好机会,也难怪明知是赝品,还会有如此多的人趋之若鹜了。
“薛老板,依这阵势,咱们能有多少胜算?”
白小平偷瞟了一眼薛长庚身边的公文包,十分没底气的问道。
“稍安勿躁,以那战国玉璧的价值,想必应该是被排在最后了。”薛长庚淡淡答道,“反正这九鼎也已经摆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先静观其变好了。”
此时恰逢有侍应生过来,给每桌都上了茶。白小平端起盖碗刚要喝,却被薛长庚按住了。
“最好别喝。”
“哎?为什么?”白小平一脸疑惑。
“这茶,不太新鲜。”薛长庚眉头一皱,却又惜字如金,并不说明缘由。
“没事。”听闻不是什么大事,白小平刚好口渴,就举起盖碗抿了一口,然后爽快道,“平时在报社,有口凉白开喝就不错了,我看这茶还不错啊,最起码……”
薛长庚却将盖碗在桌上用力一掼,瞪了他一眼。
白小平不明就里,连忙收声,突然想到这其中可能有诈,于是又紧张的小声追问道:“老板,茶里有毒吗?”
“毒倒不至于。若真是要命的事,就算我不提醒你,青琅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
白小平还想问,不过看对方有点冷漠的样子,也不愿再自讨没趣了,就坐直了身子,继续听台上的宋院长谈鉴定之事。
接下来开场的前两轮竞拍中,登场的果然都是看起来相对平庸的拍品。连白小平都觉得,它们就算是真品,也值不了什么大价钱。
不过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被叫到了很高的价码。而最终拍得拍品的,都是诸如“风和染色整炼公司”、“云梦香烟公司”这类与出云会有关的企业。
而后,台下出现了诸如“这露脸事怎么能都让日本人都占了”之类的议论。一番煽动之下,有几位心急的富商也坐不住了,真就在下一轮,跟风出高价拍下了赝品。
“真不明白,这些人图个啥。”白小平一边磕着葵花籽,一边不解的叨叨,“真想做慈善,自己直接出钱不就好了吗?”
薛长庚没搭话,却一把又抓住了他捏瓜子的手。
发现薛长庚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白小平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得意忘形了。他连忙把手抽回来,扔下瓜子,用侍应生送上的手巾板儿擦了擦手,撇撇嘴,又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不再碰桌上的东西。
不能喝茶,又不让嗑瓜子,加上前面这些拍品又都与他们无关,白小平实在无聊,没多久竟禁不住上下眼皮往一块粘,坐在太师椅里打起了瞌睡。
“五千大洋一次,五千大洋两次……五千五百大洋!”
“叮铃!”
“啪!”
被来自后脑勺不轻不重的击打惊醒,白小平连忙坐直身子,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然后转头问道:“怎么了?薛老板,最后一轮了?”
见薛长庚一言不发、面沉似水,又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白小平才发现,原来自己手里竟高举着号牌,同时全场一片鸦雀无声,周围人的目光都在齐刷刷望着自己。
“恭喜白先生拍得‘玄天药鼎’!”
金香玉清亮的嗓音如穿云裂帛般,让白小平一下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他慌乱朝薛长庚摆手解释道:“不是!薛老板,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难道是青琅?青琅!”
“与我何干?”耳畔忽然响起了青琅淡然又有些刻薄的声音。
“那……那这又是?”白小平缓缓放下号牌,又不敢声张,只得动动嘴,以唇语反问。
“是姑姑的意思。”青琅虽未现身,语气却已让人能想象出,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嗯,是我。”脑海里另一个声音浮出水面。
尽管只听过一次,白小平还是一下辨认出,这是自己那高攀不起的白仙“妹妹”——白小萌的声音。
“大仙,姑姑,啊不,妹啊!”白小平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用什么称呼好,试着问道,“咱要这劳什子的东西做什么?再说了,这钱也不是我出,是人家薛老板的,您怎么好……”
“这鼎并非赝品,而且自有它的用武之地,想必薛先生也能理解。”
白小平听闻暗自叫苦,他觉得白小萌这番云山雾罩的解释,跟没说一样。不过偷眼一瞟,却发现薛老板竟然脸色十分淡定,只随手一挥,对他说了声:“去吧。”
“老板,这……”白小平嗫嚅着不敢轻举妄动。见薛长庚又对他点了点头,才在金香玉的催促下,硬着头皮起身离席,朝舞台方向走去。
担任鉴定工作的宋院长经过一番仔细端详后,将仅有八寸、也就土釜那么大的三足青铜圆鼎,连同枣红色的漆器托盘一起,郑重交到了白小平手上,药鼎旁边还有一个包装用的四方锦盒。
“白先生,请您看这边,微笑。”
在金香玉温柔的指引下,白小平端着托盘,僵直的站在了舞台中央。他酝酿许久,白皙的俊脸上才挤出一丝假得不能再假的尴尬笑纹。
镁光灯此起彼伏,令人眼花缭乱。终于,在一阵强烈刺眼的白光中,白小平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明明一阵香风飘过,似乎是金香玉来了,可他耳边响起的,却又是那胡思明冰冷的声音:
“白仙,这鼎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白家的‘见面礼’。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也该有数了吧?”
听闻此言,白小平不免有些慌张,但此时心中却又响起了,白小萌那犹如指路明灯般不卑不亢的天籁声音:
“天地方圆,天公地道。胡思明,就算你是胡三太爷的后裔,也别想欺我兄长!我是有药,但能不能救,该不该救,也要看天命和你们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