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你清醒一点!”
金香玉连忙厉声喝止道:“若咱们一直被困在这,凤霞又怎么办?况且你之前不是也答应过我,求白仙姑姑试试的吗?那平七海并不像是真心想帮咱的,咱也总不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哼!你问她肯吗?”胡思明在金香玉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来,却又指着白小平冷冷问道。
“要我救人,不是不可以,条件是你们也得配合才行。”白小萌借白小平之口,悠悠说道,“胡仙,只要你协助青琅分离境界,让大家先离开这,并且保证以后不再为日本人卖命了,我自会想办法救金凤霞的。”
见胡思明沉默不语,白小萌又追加道:“再者,你若不信我,先前又怎么会在拍卖会上,刻意放出那‘玄天药鼎’的本物,让我兄长拍得?”
“但你之前不是还说……”胡思明盯着白小平,仍是满脸狐疑。
“造化并非全是偶然,天地明鉴,你若虔心向善,亦有转还的可能。你若一意孤行,继续助纣为虐的话,恐怕真的连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白小萌操纵白小平的手,双手合十道。
“……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得先到凤儿身上来!”沉吟半晌,胡思明指着金香玉,向白小萌要求道,“出去之后,你得跟我们走,先去救凤霞!”
“你!这也太得寸进尺了吧!”白小平听罢气不过,朝胡思明喊道,“现在明明是你们求我老妹儿救人,怎么反倒还蹬鼻子上脸提起条件来了?”
他没想到对方已落到如此田地,嘴上却还要逞强。虽然自己记忆尚未完全恢复,和白小萌感情也一般,但伦常上终归还是同胞亲兄妹,自己这做哥哥的,最起码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自己妹子不是?
“无妨。”白小萌这时候反倒没什么脾气,平静安抚了一下白小平,而后以同样肯定的语气,向胡思明命令道,“嗯,也罢,那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替我先照顾我兄长一段时间,等治好了你们的亲人,咱们再交换过来。”
“思明,姑姑的条件也不过分,咱就答应她吧!”金香玉怕胡思明反悔,连声建议道。
见胡思明沉吟了半晌,白小萌又追加道:“你放心好了,除了治病救人,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她们姐妹俩。况且我只说让你照顾我兄长,又没说不让你回去探望她们。”
“……那好吧。”胡思明终于点头,语气客气了一些,“那咱们现在就交换吧!白仙,拜托了。”
白小萌控制白小平的身体点点头,走到胡思明面前,伸出手去,示意胡思明跟白小平握手。
这一人一仙紧握的手掌上,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随后,白小平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激灵,体内的气场就完全变了。再看眼前,胡思明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妹白小萌出现在自己面前。
“青琅,接下来就靠你俩了。”白小萌对青琅和白小平郑重交代道,“胡仙你伤了元气,估计很难再提供较强的气场。不过,既然上了我哥的身,倒是可以利用他的先天至阴之炁(注1),配合青琅,完成境界分离之术。”
说完,她便走到金香玉面前,用右手食指轻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忽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姑姑,您的仙驾已经到了吗?”金香玉试探着自语道。
“放心吧,我在了。”白小萌操纵金香玉,朱唇轻启,轻声回应。
“好了,既然你们完成了人质交换,那就开始做法吧。你,过来!”青琅走到八卦阵正中央,朝白小平勾了个勾手指。
白小平发觉自己有些心慌意乱,不像老妹在身上时那样全无感觉。这胡思明虽然受了伤,但身上的炁还是十分强硬,在他体内到处乱窜,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那个,胡大仙,您老还好吗?”白小平小声试探道。
“少废话!你给我站到先天坎六位上去!”胡思明没好气的命令道。
白小平不敢怠慢,连忙站到了对方指定的方位上。心说这下可惨了,这姓胡的比青琅脾气还大。
“面对镜仙,把意念集中在下丹田。”胡思明继续吩咐道。
“哎?丹田……下面?”白小平没练过内功,虽然知道什么叫丹田,但仍找不准对方说的位置。
“脐下二寸四!”胡思明冷冷提醒道。
一寸,两寸……白小平在脑海中想象着距离,终于大概找到了。
“现在,摒除杂念,闭目凝神,用‘六字气诀’,把呵、嘘、呼、呬、吹、嘻六字,顺次各鼻吸口呼,默念字音各六次,共计三十六次。”青琅双目微闭,幽幽说道,“待‘小周天’(注2)贯通之后,胡仙就可以利用你体内的至阴之炁,协助我拨乱反正了。”
虽然听得一头雾水,白小平却不敢再多问,只能集中十二分精神,按青琅说的呼吸法去做。
坚持了几轮过后,他忽然感觉到体内的炁不再混乱,身子也舒坦了不少,仿佛泡在温泉里一般温热松弛,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丹田附近升起。
随后,胡思明似乎接管了白小平的身体,操纵他双手交汇,在空中画着太极的图案。
“奇与门兮共太阴,三般难得共加临,若还得二亦为吉,举措行藏必遂心。”青琅则念诵口诀,同时与白小平呈相反方向,亦手舞着太极。
“大凶蓬芮不堪使,小凶英柱不精明,小凶无气变为吉,大凶无气却平平。”胡思明在青琅念完口诀之后,紧接着补充道。
随后,白小平耳畔传来了一阵狂风呼号。不过没得到命令,他不敢张开双眼,只得在心中胡乱祈祷着“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盘古举斧,混沌始开——破!”
随着青琅和胡思明齐声怒喝,白小平感觉自己身子发轻,双脚离地,似乎借着某种力飘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他又哎呀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白小平!”薛长庚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白小平张开双眼,迎上了对方夹杂着一丝迫切的目光。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拍卖现场,正仰面朝天躺在舞台中央,不远处还站着金香玉。
“薛老板……”白小平才一动嘴,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狼狈的龇牙咧嘴喊疼。
“起来活动一下吧。”薛长庚朝他伸出手,面无表情道。
白小平拽着薛长庚的胳膊,勉强站了起来,却又觉一阵眩晕,脚底发软,好险没直接贴在薛长庚身上。
“境界……已经破了?”他强打精神,朝金香玉问道,“对了金小姐,青琅呢?”
“为了破开混沌,镜仙他消耗了过多的能量,跟思明一样,已经回到你身上休息去了。”金香玉低眉顺眼的娓娓答道。
白小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对薛老板说:“对了老板,那个姓平的小日本呢?他没再难为你吧?”
“嗯,他走了。”薛长庚轻描淡写道,“不过没关系,拍品都在,障眼法也破了。我已经安排手下去清点,稍后会有人负责将真品物归原主。至于赝品,我的人也会将它们作为证物带回76号。”
不知为何,白小平总觉得,薛老板的眼神有点闪烁。听他这样描述,一切也太过顺利了吧,似乎有什么细节,被他刻意略过了。
不过白小平也没多余的力气过问了,他此刻只想赶紧回家休息。身体实在消耗太多,感觉像连续干了三天三夜、挖煤似的重体力活,腿肚子发软,上下眼皮打架,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果然,才迈出半步,白小平身子一软,失去了平衡,险些瘫倒,所幸薛长庚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后腰,将他搂在了怀里。
“薛……呼……”白小平连一句客套话都来不及说,甚至才冒出一个字,就靠着薛长庚宽厚的胸膛,睡死过去了,口中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薛长庚虽然脸上少不了嫌弃,但想了想,还是弯腰一抄白小平的膝盖窝,将他横抱了起来。
或许是刚才在境界里消耗太多,此刻的白小平,让他感觉份量似乎轻了不少,加上薛长庚臂力本就不错,抱着对方走路可以说毫不费力。
金香玉不敢大意,连忙一手帮薛老板拎起公文包,另一只手拎起装有“玄天药鼎”的锦盒,紧跟他们一路走到了会场门口。
“那个,薛少爷,用不用香玉找人帮忙……”
金香玉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对方看起来毫不费力,但考虑到白小平再瘦、好歹也有个一百来斤,而且思明脾气又不太好,她真怕薛长庚一个不留神,把他吵醒了,还会出什么乱子。
“不必了。”薛长庚回头对金香玉吩咐道,“麻烦金老板留在这,等拍卖会的嘉宾们醒来,随便找点借口,帮忙打个圆场,然后再配合我的人,不动声色的将真品物归原主吧。”
“科长!”在会场门口,已经有个身着便衣的副官三步两步迎上前来,朝薛长庚敬了个礼。
“赵副官,安排几个人听候金小姐差遣。另外公证席上有个咖色手提箱,里面有些银票和地契,写的是冯五的名字,稍后一起带回76号。”薛长庚一口气交待道。
“是!请科长放心!”赵副官笔直的立正道。
“不过,你现在得先帮我把公文包放到车上去。”薛长庚看了金香玉一眼,“至于这鼎……”
“薛先生,这个我们得带走。”金香玉口中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女声,“我答应了金小姐,要帮她救人的。”
“既是白仙姑姑吩咐,那就先这样吧。”薛长庚听出了白小萌的声音,也又没再多问缘由,只是爽快的点头承诺道,“时候不早了,个中细节,薛某就先不过问。至于令兄,薛某会把他安全送到地方的,还请姑姑放心。”
“那就拜托先生了。”白小萌借金香玉之口,继续叮嘱道,“对了,因为某些原因,那胡仙也得暂住在家兄的堂口。家兄愚钝,本就不善与仙家相处,到时候还得劳烦薛老板,经常对他提点一二。”
“姑姑客气了,白贤弟帮了我不少忙,我也自会想办法护他周全的,请姑姑放心。”
白小平若是醒着,听到薛长庚这番虚头巴脑的客套,估计会鸡皮疙瘩掉一地了。而且肯定还会向白小萌抱怨,她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的兄长托付给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家伙吗?
照顾昏睡的白小平,对薛长庚来说,其实倒也没费多大力气。
门外早有等候多时的司机,殷勤的为他打开了车门。他只是随便把白小平塞在了汽车后座上,关好车门,然后自己就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吩咐司机把车开到武宁路去。
先前徐家大宅那次,在警察局录口供时,他曾经瞥见过,这家伙填的地址,是武宁路41号的绥远印刷厂。想必也就是那“花花世界”小报,前店后厂的所谓“报社”了。
“老板,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司机忽然欲言又止道。
“讲。”薛长庚只干脆的回了一个字。
“武宁路那地方,据说有点,不太平哦。就是那种,你懂得撒……”
“嗯,没事。”薛长庚淡淡道,“待不了多久,到时候你在外面等我就是了。”
说完,他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上睡得天昏地暗的白小平,却又不在经意间,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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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炁,中医名词,指维持生命活动的最基本能量;道教专用哲学名词,是一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
注2:小周天,原指昼夜循环,后经过引申,用来指内丹功法中,内气在体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