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是这么说的话,厂长之位绝对不保,还得蹲笆篱子(监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个问题能够蒙混过关,那么5万块钱的赎金问题又怎么解释?
因为赵长利这么多年的工资,哪怕就是一分钱都不花,也没有五万块!
很明显,这钱是绝对的来路不明,肯定要被组织彻查的。
哪怕是这个年代的贪腐问题并没有让组织上那么重视,可是摆在明面上的也绝对不会姑息。
所以,单单是这两个理由,赵长利就绝对不能报警。
你甚至可以说他有些自私,只顾自己的前途,不顾儿子的安危。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这是一种更具有大局观的考虑,是一种大爱。
如果做为这个家顶梁柱的他倒下了,那么赵家也就算完了。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只有保全大树,才有开枝散叶的机会。
赵长利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间,将心中的不安强行压下。
并且企图不断地说服自己,那三个人只是一些没骨气的小混混儿,根本没胆子伤害赵洪光的。
他们只是求财而已,绝对不会杀人的。
自我催眠一番之后,赵长利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大雨滂沱,平静的目光深处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忧愁。
随即,一个闪打下来,昏暗的屋子中,顿时亮如白昼。
刚刚点燃的香烟,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闪电,掉落在地。
猩红的烟头静静地躺在地上,好似布满血丝的眼睛。
…………
赵长利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从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黑夜,一直到淅淅沥沥、雨过天晴的清晨。
“长利,你吃点东西吧,一夜没睡不说,再不吃点东西,身体可就全垮了呀!”
妻子敲了敲书房的门,满怀关切且声音嘶哑的说道。
“我不饿,你吃吧。”
书桌上的烟灰缸儿已经装得满满得,地板上也铺上了满满一层烟头儿,就好像是精心制作的一般。
“不吃可不行啊,一会儿洪光还等着你去救他呢……”
“再说,我不希望最爱的两个男人都出事儿……”
妻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那一声声的啜泣,那怕是在不知情的人听来,也足够心碎。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打动了赵长利,他将还剩半截的香烟熄灭,用十分别扭的声音说道:“门没锁,进来吧。”
那声音就好像用长长的指甲划玻璃的感觉一模一样。
妻子将门推开,还没等进去,一股无与伦比的烟草味道就扑面而来。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浓厚的香烟味道。
这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里不是书房,而是制作香烟的加工生产车间一样。
要不然怎么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呢?
因为端着早饭的缘故,所以她也没办法捏着鼻子,只能硬挺着往里走。
刚迈出去一步,也就是刚刚进入书房,她的脚下就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踩到死老鼠的那种感觉?
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烟头,目测高度最少能有一厘米!
顿时,十分强烈的呕吐感就出现在大脑神经当中。
要说她有多烦烟味吧,还真就不是。
因为她平时打牌的时候,也喜欢抽上几根。
虽然不多,但是也让人上瘾。
但是,当此时此刻看见满地密密麻麻的烟头儿和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的烟味儿的时候,立马就有些顶不住。
我丢,这一般人谁顶得住呀?
妻子强撑着将摆着早饭的托盘儿放在书桌上,然后连忙跑向紧紧关着的窗户,将其打开。
“呼~~~总算是好点了,我差点都要吐了……”
“长利,你吃吧,我出去了。”
妻子说了一句,刚要转身往外走,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啊~~~~~~”
她不是被某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吓到的,而是被赵长利的样子吓到了。
现在的赵长利双眼红彤彤的,布满血丝,就好像红眼睛的兔子。
脸上的皱纹也好像一夜之间就多了起来,好似大山的沟壑。
胡子拉碴,精气神一点都没有,颓废到不行。
更严重的是,原本星星点点的白头发,竟然变成了满头纯粹的银白色。
一夜之间,黑发变白发,就好像换了一个一样,整个气质都不对了。
“长利,长利,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啊?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儿子那边的事儿还没结果,老公再出事儿的话,她就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不管平时家人是多么的混蛋,吵架也好,偶尔赌气也好,甚至互相动手也好,可是当突然有一天,两者毫无预兆的离开你时,正常是绝对会崩溃的。
人都是习惯生物,从骨子里害怕改变。
打破固有的生活模式和习惯,就是改变。
“没事儿,你忙去吧,我想静静,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如果是后世的女孩子,绝对会接一句静静是谁?
但是现在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不管是时代的因素也好,还是思想意识形态的落后也好,努力的做一个贤妻良母,才是她们普遍的生活状态。
“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不然剩下我一个人得怎么活啊……”
妻子瞬间就哭出了声音,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纵然昨天晚上几乎流的泪,比以前流过的眼泪加到一起还要多。
可是,眼泪这个东西,似乎永远没有枯竭的时候。
好像只要你足够伤心、足够难过,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随时随地的流出泪来。
可纵然如此,人的泪点也不会因为哭的次数多而有所提升。
这一点,与笑就是不一样的。
或许,人世间的伤心事总是那么的多,才能够让眼泪能够肆无忌惮的顺着脸庞流下来吧。
据说,人类每一滴流下的眼泪,都汇聚成伤心的海洋。
这个眼泪汇聚而成的海洋,位于在地球的某一个地方。
既没有地图,也没有方位,只有伤心到极致的人,才能根据着内心的指引到达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