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心心念念渴望获悉真相,听完后,晏安却怔住了。
这件事仙门中几乎无人知晓,邵悯之也是从方夫人的梦占术中得见,倘若他所言非虚,邵奕泽莫名失踪,只怕是要不辞而别。
晏安猝然站起身,焦急地问道:“邵门主,你方才看着他离开,为何不出言劝阻。”
邵悯之道:“晏贤侄,这个世上能劝得了他的人只有你啊,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在绝嗔剑上使了点法术,他应当走不远,你现在去追兴许还来得及。”
果然知子莫若父,原来他早留了一手,难怪神色如此淡定,晏安略微松了口气,浅浅一笑,叠手道:“多谢。”
冲到门边,他又停住了脚步,转身道:“邵门主,找到他之后,是否需要我把人带回雾漫湖心?”
邵悯之眉眼弯弯地说道:“这是你俩决定的事,我这个老头子说的话管用吗?只要有空回来看看我就行了,雾漫湖心永远留着你们的房间。”
晏安点了点头,一阵风般刮向了庙门外,他前脚刚走,那群修士后脚便赶到了后院,望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
觑见邵悯之从厢房里走出,一名黄袍家主上前问道:“邵门主,敢问幽宁君和泽少去了哪里,方才咱们商量好了,大伙接下来将前往赤水兰阁议事,少了他们两位恐怕不合适吧。”
慕容门主附和道:“此言甚是!当年我们受奸人蒙蔽,放火烧毁了幽宁殿,如今理应作出补偿,由各大世家出资,在沉仙岭上重建殿宇,后续事宜还须幽宁君定夺才行。”
他的这个提议讨好之意太过明显,各家仙首原本颇有微词,可一想到沌元珏的威慑力,所有人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邵悯之道:“诸位大可不必如此,晏贤侄应该不会再回沉仙岭了,至于他们去往何处,老夫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幽宁君不愿透露,我们又何必刨根问底。”
此言一出,不少家主倒是松快了许多,吕素璇莞尔道:“邵门主说得没错,来日方长,有缘自会相见。”
几名小辈耷拉着脑袋聚在一起,失望之情不言而喻,何暮苍道:“他们肯定是私奔了!听惯了晏前辈插科打诨,忽然看不到他还挺想念的。”
叶子延嘲讽道:“他在的时候你总是一口一个乡巴佬,现在离开了你又这么舍不得。”
何暮苍涨红了脸,嗫嚅道:“谁、谁舍不得了,我只是没人吵架,闷得慌。”
何暮坤道:“你们说晏前辈和表哥会去哪里?”
吕铭成小声道:“我猜他们一定会去朗州,不如咱们悄悄跟过去……”
从刚才起就一直若有所思的何泰齐突然走到几人身后,拎起何家兄弟的后衣领,训斥道:“你们哪也别想去,给我滚回赤水兰阁闭门思过!”
沿着长街走了一段,晏安见人就问:“请问可曾见过一位身着白衣,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由此经过?”可得到的回答大多只有三个字:没见过。
这时,镇口的牌坊下走来几名背着竹篓的采茶女,瞧着甚为眼熟。
原来先前进城时碰到的就是她们。
寻常客商和已婚妇人谁会盯着满大街的人去分辨哪个美哪个丑,但这些妙龄女子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凡生得标致的,都会多看上两眼。晏安心头一喜,连忙迎上前去,彬彬有礼地又问了一遍。
少女们羞红了脸,捂着嘴巴笑而不答,走在中间的那位姑娘胆子最大,出言调侃道:“有多俊?比公子你还要俊俏吗?”
晏安干咳了两声,尴尬地说道:“不但比我俊俏,而且还特别贵气。”
那姑娘挑眉道:“长得好看的白衣男子多了去了,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那人与我身量相近,头戴一顶赤金发冠……”晏安伸手比划了一阵,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随身带着一柄青色佩剑。”
“你别逗他了。”见他手口并用,又心急又滑稽的样子,站在右边的姑娘咭咭咯咯笑了起来,道:“公子,你要找的人在镇外的码头等船哩。”
晏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无奈地叠手道了声谢,将采茶女的欢声笑语甩在了身后,飞快地朝赤水河边跑去。
卷着泥沙的河水奔腾向北,码头旁稀稀拉拉站着几个商贾,邵奕泽白衣猎猎,面若寒霜,腰上还别着把长剑,在人群中格外突兀。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河边,一只手紧紧握在剑柄上,似乎在生闷气,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带笑的男声:“要走怎么也不叫上我?”
邵奕泽轻叹了一声,转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回去!”
晏安道:“回去?回哪?谁说我跟着你了,只是凑巧我俩要去同一个地方而已。”
邵奕泽蹙眉道:“请不要信口开河,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晏安死乞白赖地说道:“我无需知道,因为你去哪我就去哪,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往后退了两步,邵奕泽呵斥道:“不满意,你离我远点。”
晏安立刻向前挪了好几步,揶揄道:“我偏不!你别再退了,小心掉进河里,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没必要投河自尽吧。”
岸边等船的男男女女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俩,有的低头窃笑,有的指指点点,对他这番虎狼之词深感震惊,可他却毫不在意,嬉皮笑脸地一个个看了回去。
宽袖一甩,邵奕泽从他身旁绕道而行,沿着河边的小径往山林深处走去,晏安形影不离地跟在他后头,追出两三里,前方便没有路了。
正要调头折返,擦身而过,晏安突然唤道:“梅冉!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邵奕泽睁大了眼睛,旋即正色道:“你叫谁?”
晏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还装?邵门主已经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为何不与我相认,难道你信不过我吗?”
邵奕泽用力一甩,竟然未能挣脱,恼羞成怒地说道:“放开!你认错人了!”
渐渐失去耐心,晏安抓起他往肩上一扔,直接扛进了道路尽头的灌木丛后,寻了一块草坪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闷哼了一声,邵奕泽刚要起身,晏安立刻迅捷地扑身上前,两腿分开坐在其腰上,双手将他的胳膊死死扼住,俯身凑近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庞,用鼻尖轻轻蹭了几下。
沌元珏解禁后,晏安的修为一日千里,即使邵奕泽身体无恙也不是对手,更何况他的灵力尚未恢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他侧过脸去,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晏安勾起嘴角,邪魅地笑了两声:“我想怎样你还看不出来吗?被你压了这么久,这笔账该怎么算?再不承认,我可要用强的了!”
邵奕泽奋力扭动着身躯,略带惊讶地说道:“你敢!”
“这可是你自找的,你看我敢不敢。”说着,晏安扯下发带将他的两只手捆在一起,慢条斯理地打了几个结,指尖忽然探入了他的衣襟。
邵奕泽浑身一颤,动了动嘴唇,随即又把话咽了下去,大义凛然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树林中飘出一个娇柔的女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竟然旁若无人地做这种事,真是不知羞。”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晏安不耐烦地一咂嘴,翻身闪到一旁,邵奕泽举着双手从草地上坐起,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两棵古樟之间。
狐怜娇款步从树后走了出来,看到他俩一个披头散发,一个衣衫不整,晏安的发带还绑在邵奕泽的手腕上,捧腹笑道:“公子,原来你还有这个嗜好?”
晏安啐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光天化日、旁若无人,这里本来就没有旁人,只有一只妖怪。他们都走了吗?”
狐怜娇道:“你指的是那群修士吗?他们都去了落洪,我不放心你,所以跟来看看。”
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梭,讶然道:“你们两个还没把话说清楚吗?”
眼珠骨碌一转,晏安摸着下巴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邵奕泽定定地看着她,微微摇头,狐怜娇却视若无睹,娓娓道来:“二十年前,邵悯之带着一个魂魄从琼汐岛返回雾漫湖心,没过多久,邵公子便来到了这个世上,如果不是巧合,我想只有一种可能。”
晏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倘若事不关己,谁会愿意让一个不相干的魂魄转生到自己的家族里,除非是骨肉至亲。”
狐怜娇同他一唱一和:“皖城云氏的现任家主云缈儿曾替公子卜过一卦,泽少这些年一直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如此执着,我想并非为了降妖除魔这么简单吧?”
晏安震惊了:“你的意思是在黄茶镇相遇之前,他就已经在找你了?”
狐怜娇道:“没错,不过他要找的大概不是我。公子的魂魄被我半路抢夺这件事,除了吕家人和邵悯之以外,再无其他人知晓,泽少又是从哪听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