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傅央干笑两声。“这院子有水,夏日必定蚊虫颇多,想想也不甚适合我。那个陆元,我看你院子里的牡丹雍容富贵,不如你我换换。你生的皮糙肉厚,定然不怕蚊虫侵扰。”
陆元刚挂好学牌,听见傅央要和他换院子,奔着狗腿到底的想法,即刻把刚挂上的学牌摘了下来。
“老大有令,我肯定听从。我从小皮厚肉臭,蚊虫离我老远就散去。我看我住这荷花院极为合适。”
陆元说笑着就走过来,被秦北漠凌厉的眼神扫过,抬起的脚落回原地。“那什么,我刚才说什么?”
话锋一转,陆元拍了拍脑门。“哦,我从小皮薄肉香,最爱招惹蚊虫,蚊虫闻着我的味儿,就跟猫见着老鼠,死死跟着!我还是住我的牡丹院挺好,老大真是对不住了。”
傅央深吸一口气,看向秋云翰。“小翰,二哥。”
她话都没有说完,砰地一声秋云翰的院门已经关上。
傅央恨得咬牙切齿。
“云睿贤弟,不若我与你换吧。”喻文修开口。
傅央露出感激的目光。看吧,她眼光独到,看中之人没有让她失望,在关键是为她解围。
“云睿贤弟?”秦北漠咀嚼着这几个字,酸溜溜的扯住傅央的衣领。“你的好意我替她心领了。”
说着提着傅央进了院子。
“你放开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粗鲁!”傅央怕被人听见只能可以压低声音。
“小丫头,你是我的,扮男扮女都是我的!以后里那个喻兄远点,更离岳祁远点。不然。”
“不然你想怎样?杀了他们?”傅央气鼓鼓的说道。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莽夫所为,她最讨厌行事不经脑子的人。
“你真以为我不敢?!”秦北漠被傅央威胁了一次,找茬岳祁不但无功而返,还被逼着做了他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这些日子心里早就窝着成片的火,要不是被人压制,他早就绑了傅央远走高飞。
“你敢,你去呀!”傅央的轴劲儿上来也是不服输。“谁怕谁,反正杀得又不是我,你倒是去杀呀!能杀遍天下间接近我和我想接近的人,那是你秦北漠的能耐。”
放狠话谁不会,来呀互相伤害呀!傅央铁了心跟秦北漠硬钢。
怎知秦北漠一面对她就瞬间成了强弩之末。
“小丫头你非要仗着小爷心悦你,这么对我吗?”秦北漠话中露着三分委屈,七分难过。
这如其来的软话一时让傅央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秦北漠,你别跟个受气媳妇似的,咱们刚才争论的好好,换了画风我不太习惯。”傅央挠了挠额头,她最是吃软不吃硬,秦北漠越是威胁她,她的反抗心理越重 。
秦北漠抓住她的软肋非要来个以柔克刚,她也狠不下心再说伤人的话。
“你不接受小爷,不是你的错,当然,小爷心悦与你,也不是小爷的错。既然不存在错误一说,为什么你言语之中尽是对我的抵触?”
秦北漠将傅央细嫩的小手捧在掌心,深情的说道:“小丫头,我不是并不期盼你现在就能接受我。但请你不要阻止我喜欢你。将我拒于千里之外好吗?”
傅央的心莫名的开始加速。
她急忙收回手,背过身。不想背秦北漠看到她的囧样,她知道自己发烫的脸一定红成了秋天的苹果。
自己难道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动心了?傅央扪心自问,她更欣赏的是岳祁那种成熟明朗风格的男人,而不是秦北漠这种叛逆执拗少年。
可她心跳如此之快,是在见岳祁之时都不曾发生过的。
傅央不知该如何面对秦北漠,只得背着身藏躲。好在秦北漠,没有再进一步逼迫傅央,不然良好的局面更定会前功尽弃。
良久,秦北漠的手附上傅央的肩膀。轻声轻语的说道:“小丫头,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多久我都等。”
傅央最终也是没有开口,看着秦北漠关上院门离去。
之前是不是自己对秦北漠太过残忍了?傅央的心动摇了,县学门口想着如何果决的断了秦北漠的念想。结果被秦北漠软言软语没说上两句,她就在怀疑自己。
“算了,算了。一切随缘好了。秦北漠今日说着心悦自己的话,或许明日见着比自己优秀的女孩会移情别恋呢。”傅央只当她是秦北漠年少无知的悸动,等到秦北漠年岁上长,心境发生变化。或许会发觉,门当户对的才是最合适相伴一生的人。
可傅央不知,年少执拗的喜欢也会成为终其一生的偏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傅央以为是秦北漠折回,晃了晃脑袋,烦躁的说道:“你说的我答应还不成!”
门被推开,陆元纳闷的站在门口,手上仍保持着推门的动作。“老大,我都没开口,你答应什么?”
“哈哈,我说话了吗?你怕不是幻了。”傅央干笑两声敷衍道。
“幻听?不会呀,我从来没有这毛病。”陆元听得更迷糊了,他风华正茂,怎会得耄耋老人才会得毛病。他爷爷倒是会经常自言自语,说奶奶回来找他了。但是爷爷是老糊涂,他才十六岁,绝对不可能。
“那你现在有了。”傅央拍拍陆元的肩膀,严肃认真的说道。
“老大说有,那就有。”陆元也不在此事上面过多纠结。扒着头往里看了几眼,没有看到秦北漠便问道:“秦爷呢?”
“秦北漠当然在他自己的院子,你要找,去旁边院子。”找秦北漠找到她的院子,这陆元脑子是进水了,她和秦北漠又没多大关系。傅央心中又加了一句,就算以后也不会有很大关系。
“我就随便一问,主要是来通知老大,一会要到授业堂前集合,知鹤先生会亲自告知我们县学的规矩,顺便训诫几句。”陆元没有离开的意思,饶过傅央进了房间。“老大,说好的打扫,我可不是开玩笑。你看我工具都带来了。”
傅央一看,陆元手中果然拿着扫把和抹布。
“你先收拾自己的院子即可,我有手有脚,自会收拾。”一个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少年张口闭口叫自己老大,傅央觉得很是违和。“以后你不要在叫我老大,我叫秋云睿,你叫我云睿即可。”
“这可不成,一日为老大,终身为老大。我陆元顶天立地的男儿,说话岂能出尔反尔。”说话功夫,陆元已经把地扫完。其实房间根本不脏,被褥都是新换的。根本用不着打扫。
“老大,你看被我一扫地面立马一尘不染。失去一个我这么识趣的小弟,你得受多大损失。以后这话莫要再提。”
“老大,你听钟声响了,咱们别耽误,快去授业堂集合吧,”陆元抢过傅央的包袱,放到床上,拖着傅央就往外走。
一出门便遇到了同样准备去授业堂的秋云翰。
秋云翰看到傅央被陆元抓着手臂, 冲上前直接推开两人。“陆元你一个男的怎么能和我,和我二哥走这么近!”
陆元看看自己,又看看傅央,他也并不是女的呀。“小翰,男女授受不亲,我懂。男男也有授受不亲吗?”
在秋云翰的再三要求下,陆元终于不再叫秋云翰老二。
“好了,一会误了集合时间,搞不好要受罚。”傅央怕秋云翰再说几句露出端倪,制止了两人谈话。
“陆元你去喊了喻兄,小翰你去喊秦北漠。他们两人房门紧闭,别再没听见钟声。”傅央说道。
“老大,不用通知喻文修了,方才我见他早一步去了授业堂,也不知为了何事。”陆元懒散的说道。
“二哥,秦二哥也不在。”秋云翰敲了几下没人回应。
“秦二哥?”哪儿冒出来的称呼。
“中二少年,不就是二哥,姓秦当然应该叫秦二哥。”秋云翰仔细的回道。
呵呵,好吧,她被打败了。傅央见两人不都不在说道:“那我们便走吧。”
授业堂前是一个宽敞的广场,广场地面由大块的青石板铺设,正中矗立着一个雕像,和陆知鹤有四五分相似。不知是雕刻之人手艺有限,还是所雕刻的并非陆知鹤。
傅央几人到达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然聚集了不少人。高矮不一,年差距巨大,最小的只有五六岁左右,最大的则有三四十岁。傅央原以为是来送孩子入学的锦衣男人,也赫然立在其中。
陆元看出傅央心中疑惑,忙解释道:“老大,太明县学囊括了启蒙到秀才。只有考上举人才能进府学。然而考取秀才不易,有的四五十岁都考不上是常见之事。被秦爷教训的小胡子,想来也是个多次不中的老童声。”
“陆元,小胡子看着至少三十岁了,孩子年纪都比我大,要是我考中秀才,他还没考中得多丢人。”秋云翰掩着嘴笑道。
“小翰没想到你说话也挺毒,我看来年他考上秀才的机会确实渺茫。岁试取的名额有限,这一届的童生之中除了我和喻文修,有实力的人不在少数,算得上近几年竞争最大的一年。小胡子想要中秀才怕是此次无望了。”陆元难得说话语气不那么吊儿郎当。
“如此说来,喻兄在县学之中是名列前茅之辈了。”傅央听得好奇问道。科考她知道,具体考什么,分什么等级她是一窍不通。
“喻文修虽然家境不怎么样,可是人家的在学问上,我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若不是他常年压我一头,我也不是那斤斤计较之辈。
在学堂,他每次测试是第一就算了,童生试上也是第一。害的同窗给我扣上了一个千年老二的名头。那成我换个地方读书避着他总行吧。结果又在县学门口看到他。老大,你说我能不急眼吗?”陆元说的那个委屈。
之前县里学堂的夫子也是个有名的大拿,十分看重喻文修。连着学费都不知减免了多少。可是喻文修却舍近求远跑来县学。他有理由怀疑,喻文修就是存心来羞辱他的。
原来是一个学堂暴力的受害者,千年老二,倒是有些过了。傅央很想憋住笑,安慰一下陆元受伤的心灵。可是,原谅她笑点低,没有忍住。
“老大,你看你不同情我也罢,笑得这么张扬,着实过分了啊。”陆元别过头生闷气,他是真的不想跟喻文修做同窗,所有的光芒被其掩盖,永无出头之日,是一种何等的黑暗!
正在陆元感慨人生被深渊弥漫的时候,他的深渊悄然临近。
“云睿贤弟,你们来的好早。”喻文修额上带汗,显然是走得匆忙所致。
“喻兄不是先一步出门,怎得比我们来的迟?”傅央透出一方帕子递给喻文修。
喻文修刚要接过,到手的帕子忽然被伸出的一只手劫走。
抬眼看去手的主人正是方才同样不知所踪的秦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