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栎用钥匙开了门,脱了鞋把钥匙放到一边的角柜上,走到房间把书包放下去浴室洗了把脸就去了厨房。这是近两个月来他放学回家一贯的行动轨迹。
厨房的桌子上已经有做好的晚饭,不凉也不热,祁景栎去电饭煲里盛了一碗饭就开始吃饭,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筷子碰饭碗的声音。一碗饭吃了一半,祁景栎终于一口都咽不下去了,放下饭碗就去了客厅,客厅的果盘下边压了一张保姆留给他的纸条:“小祁,明天过节,我就不来了。之前说好的节假日不上班的,中秋节快乐。”
保姆是祁景栎的舅舅请的,自从他爸死了,他妈走了之后,舅舅本来是想把祁景栎接到Y城和他们一起生活,但是舅妈十分不愿意再多养一个孩子,和舅舅大闹了一场。祁景栎不愿意舅舅为难,就坚持要独自一人生活,舅舅也是没辙只好给他请了一个保姆来给祁景栎做做晚饭打扫打扫卫生洗洗衣服,但是当时定好了节假日休班。
纸条被祁景栎攥成一团捏在手心里,所有人都在提醒他明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就像所有人都在暗示他是孤家寡人。其实舅舅有打电话来的,问要不要来接他去过节,但祁景栎十分清楚自己是个万人嫌,就拒绝了舅舅,既然他已经注定过不好这个中秋节,又何必再搞得舅舅一家也不痛快呢。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楼道里一阵喧闹的声音把坐在地上的祁景栎叫回神儿来,祁景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发现他已经在这发了两个小时的呆。祁景栎爬起来想回卧室里睡觉,结果起的太猛腿又麻了一下子没站稳就摔了,膝盖磕在了客厅的桌腿上。
痛觉袭来的时候祁景栎绷了一天的情绪像是洪水找到了决堤口,全都涌了出来淹没了祁景栎。
“吧嗒,吧嗒……”祁景栎一开始哭的无声无息,渐渐地抽泣声大了起来:“妈妈,我想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今天是中秋,在林茂行他们家里中秋和春节是这个家族最重要的两个节日,不过因为春节林茂行的爸爸经常有演出,早些年是他爷爷,这几年爷爷渐渐不再出山他爸又忙起来。所以春节常常是人不齐,中秋节就成了难得所有人都在的重要团圆的日子。
一大早,五六点钟林茂行爷仨就在院子里开始喊嗓了,难得的休息日,也是难得的祖孙三代一早儿一块喊嗓。喊嗓是梨园行开声的一种修行,只有进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的艰苦磨砺, 然后才能让自己的演唱臻于化境。
林家是梨园世家,祖上林培先先生是林派老生的开山人。林家是梨园世家中的一朵奇葩,这话要怎么说呢?要知道“四大名旦”尚且家传不过三代,林家却是六代都从事同一戏种、同一行当,一脉相承都是老生名伶,单传且嫡传。
林茂行打一下生,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戏服,他爹穿着一身演出服刚下戏就撵医院来看他,他跟京剧的缘分是娘胎里带的,割舍不了的。
一家人坐一起吃了一顿早饭之后,林老爷子就让儿子开车带着钓鱼去了,林茂行不想跟着去,就和老爷子说要留在家写作业。好容易爷爷能放过他不逮着他练功,他才不愿意去干这无聊的营生,他还想给祁景栎打个电话呢,林茂行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阿行,我要跟奶奶出门去钱爷爷那儿给爷爷做一身儿大褂,”宋影从里屋走出来,“你要不要一起去,给你也做一身儿?”
“您和奶奶去吧,妈,我还够穿,歇着呢想”林茂行从果盘里挑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阿影,让小崽儿在家待着吧,你还不知道他爷爷好容易不揪着他练功想偷个懒呢。”林奶奶摸着林茂行的脑袋对林茂行妈妈说。
“嘿嘿,还是奶奶最好了。”林茂行在奶奶怀里拱了拱。
林家家学渊源,规矩也极重,林茂行自小学戏,一直长在爷爷和爸爸的耳提面命之下,极少有这幅小孩子撒娇的模样,也就是和奶奶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那好,你别忘了写作业啊,妈,那我们走吧。”宋影在玄关穿好鞋拿着车钥匙和林奶奶就出门了。
妈妈和奶奶一走,林茂行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拿了手机就给祁景栎发信息:兄弟,作业写了吗,给我借鉴借鉴。三十分钟过去了,林茂行盯着手机皱着眉;一个小时过去了,祁景栎:我再等等可能是还没起床呢;两个小时过去了,林茂行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嘟~嘟~嘟~,电话没人接。林茂行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一个月来祁景栎从来没有不回他短信,更别说不接电话了。
“祁景栎!你在家吗?祁景栎?”物业一打开门,林茂行就冲进门大喊。他刚刚才从高雪菲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就怕祁景栎出什么意外。高雪菲和物业也在后边跟着进了屋,客厅、厨房、主卧、洗手间,终于,在次卧的阳台上林茂行看到了蜷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的祁景栎。
“祁景栎,祁景栎。”林茂行叫了几声。
高雪菲蹲下一摸祁景栎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快,送医院。
物业帮忙把祁景栎抱到了车上,高雪菲打了个弯儿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林茂行皱着眉头看着祁景栎,祁景栎本来就比巴掌还小的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身上却烫的像个小太阳,嘴唇因为失水都干的裂开了小口子渗着血珠,整个人小的缩成一团。
“冷,妈妈,栎栎冷”林茂行看见祁景栎好像在说什么,但声音太小了他只能趴过去才听清他是冷。
林茂行出来的急根本就没穿外套,只有一个卫衣,一扭头看见高雪菲放在前面副驾上的大衣:“干妈,栎栎冷,用用你的衣服啊。”没等高雪菲同意一把就扯过大衣把祁景栎包了起来。
祁景栎还在说着胡话,嘴里一直喊妈妈,要掀开衣服,林茂行只能轻声哄:“栎栎乖。”
高雪菲知道林茂行是真急了,她从小看着林茂行长大,知道林茂行自小被林老爷子养的极为规矩,哪会这样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