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的气氛越发压抑起来,所有人都一直在沉默,伴随着清晰可问的血腥味儿,沈黎甚至快要崩溃。至少在沈黎看来,这一分一秒都过的太慢了。
“到了没有?”沈黎再也忍不住,沙哑着声音低低的吼道。“就在前面了,公子莫要着急”,车夫轻声回答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没有计较。
果然前方渐渐传来动静,似乎也能听到人声嘈杂,沈黎一把掀开帘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仿佛抓住一个救命稻草,眼睛里都是感激。
离城门越近,道路也越发平坦,马车很快就驶入了城内。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天色也不早了,听说再过半个时辰,这城门就要关了,更是让沈黎觉得后怕。
众人初来乍到,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哪里有大夫,沈黎从车上一跃而下,抓住路边一个走路的大妈就问道“请问哪里有医馆···”
大妈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沈黎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更是连连后退“哎呀,不知道不知道”说着还躲的更远了。
沈黎焦急的表情确实显得有些骇人,倒是路边摆摊的大叔看了不怕,反而有些心疼起来,最终喊住了沈黎“年轻人啊,看你身上这血是受伤了啊,这城南有一家医馆,大夫医术可好了,快去看看吧,再晚就要关门了”
沈黎听声看向大叔,一脸的感激“真的吗,城南何处?我们第一次到这儿,还望细说一二”
“城南一家酒馆旁边,门前有一颗很高的合欢树,现在正开着花儿呢,很好找的”大叔一边比划着一边说,还示意沈黎快去。
“多谢大叔,今日事发紧急,改天再来重谢”沈黎深深作揖,转身便跟上马车指挥着去医馆的路。
车往南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路边一颗高大的合欢树,旁边的酒馆名叫“醉仙楼”,那么这间看起来十分寒酸的小屋,便是大叔口中的医馆了?门还是关着的。
沈黎疑惑着首先下车,上前敲了敲门,并没有回应,不死心的又敲了几声。里面才有声音懒洋洋的传来“谁啊,一直敲?今天下班休息啦”转眼门一打开,一位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男子走了出来,眉眼俊秀,看起来十分养眼。
沈黎还有些愣怔,想到长歌才迅速说了来此的目的“你好,你是这医馆的大夫吗”
“对啊,但是我今天已经关门了”男子眉毛一挑,说的漫不经心。
“对不起,我朋友现在身受重伤,希望阁下出手相救”沈黎双手作揖,重重的低下了头。
这时,苏明希和姬长汀已将长歌抱下车来,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怎么样,是大夫吗,怎么不进去?快救人啊···”皇上和众人也急急忙忙的从车上下来。
男子一见这阵势,更是觉得麻烦,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正要说什么,却低头看到沈黎眼中的焦急和痛苦,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昏迷的长歌身上。
看起来好像确实有些危险,男子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出声“行了,抬进来吧”模样十分懒散,并没有一种看到这样的病人,应有焦急和紧张。
皇上和众人都有些疑惑,觉得这大夫似乎不是很靠谱,但也没说什么,毕竟长歌此时情况危急,不得不依赖这位大夫了。
几人进了屋子才发现这里面似乎别有洞天,外面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里面却非常的整洁明了,桌椅茶水都整齐的摆放着。穿过前面的小屋,后院更是种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草绿植。
“带进来,放在榻上···”男子声音很好听,带着众人推开一间屋子,里面摆放着一张整洁的床榻,和一些治病救人的工具,屋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清香,让人很是舒心。
“大夫,你快些瞧瞧,进城的途中遇上山匪,如今受伤已经快要一个时辰了”沈黎几人进屋把长歌放在榻上,便焦急的开口。
“行了,别着急,让开一点我看看···”男子脸上难得有了些严谨,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了些纱布药酒,便来到榻前坐下。
只见他用手撕开长歌左肩上的衣物,将胳膊和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能清晰的看到那一片已经血肉模糊,他只得将衣物与肌肤分开,能感觉到长歌在昏迷中也痛的皱了皱眉。
沈黎的心更是揪痛,要说前世征战沙场,什么样残忍血腥的画面没见过,断胳膊断腿也不足为奇,可长歌这样却让他难以忍受,多么希望此时躺在这里昏迷的人是自己。
“别愣着了,去院子里给我打点水来,要清理伤口。”男子看了一眼伤口也皱了皱眉,显然那些山匪的刀刃并不是什么利器,多半都是已经有些锈迹斑斑的刀罢了。然而就是这样的伤口更加难以处理,不仅伤口不平整,愈合的慢,而且极易感染,着实让人头疼。
沈黎一听这话,立刻抬脚往院子里去,果然看见中间有一口井,周围摆着些木盆木桶。这井水干净清爽,最适合用来清洗污染伤口,沈黎连忙放下木桶打上一盆水快步端进屋子里。
“好了,其他人都去刚刚的大厅坐着喝茶吧,在这里没用也碍事儿”男子看也没看众人就发话。
这话一出皇上听着差点都气笑了,这么多年来,自然也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还说他碍事儿。但是他此刻并不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到来,只是个求医之人而已,而且待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也不计较,摇摇头走了出去。
赵朗随后跟上,还有些心有余悸,还好皇上如今确实还算的上识大体。众皇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也着实难受,便都随着皇上出去了。
不一会儿房间便只剩下沈黎苏明希还有姬长汀。“你们还待在这里干嘛”男子看着有些不解“别打扰我”。
“我留下帮忙”沈黎也不多说,一心只是盯着榻上的长歌,眼睛里的心疼和自责却无法掩饰。
男子看了看似乎有些动容,也没有强求,转而看向苏明希和姬长汀“那你们两出去吧”
“我也留下帮忙”苏明希自然也是担心的,开口说道,旁边的姬长汀点了点头,仿佛也是这么个意思。
“不用这么多人帮忙,我处理病人时不喜许多人在周围,你们快出去,还要不要治了···”男子有些头疼,果然人多就是麻烦,本来今天都收工了,哎···
“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沈黎也立刻转头对着两人说道,当然是怕这大夫一个生气,误了长歌的伤情。
苏明希这才点点头,慢慢走出去心下还暗想“这大夫长的还行,怎么性格如此古怪”。而姬长汀则是冷哼一声,瞪了沈黎一眼才走了出去。
“真是麻烦···”两人走后,男子嘀咕着从屉柜里取出一些草药再次来到长歌的榻前。
先是用纱布沾水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又用锋利的刀片刮去周围的坏掉的皮肉,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渗着血。清理干净后,男子将刚刚拿出的草药,一起放在药罐里捣碎,将碎屑一把摁在了伤口上,只见躺着的长歌明显疼的一颤,额头都渗出许多汗来。
沈黎眼睛通红,轻轻的拿出手帕为长歌擦去额头的汗珠,那样子仿佛在抚摸一个无价珍宝。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看着也不像普通人家公子,怎么到此地来了”大夫将伤口处理好,一边用纱布包扎一边随意问道。
沈黎也没想到这性子懒散的大夫竟突然问话,想了想才开口“经商人家,南方商业发达,我们此番是想往北方走走,四处看看寻找商机。”
“哦~?”男子似笑非笑轻哼出声,还上下打量了沈黎一番,那眼神明显是不太相信沈黎所说,但也没有提出质疑。
沈黎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他们这一群人是跟着当今皇上微服出宫来的,于是这个问题便就戛然而止了。
男子熟练的将长歌左肩包扎好打结“伤口包扎好了,再观察几天,如果没有感染,那就没有大碍了···”
长歌点点头道“多谢···”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长歌的脸。
“你这么担心他,恨不得自己躺在这里的样子,怎么了,是你的小情人?”男子随意的收拾着东西,接下来说出来话却让沈黎一惊,一下子就红了脸。
“你···你胡说什么,今日阁下救命之恩在下确实很感激,但大家都是男子,你也不要胡乱调侃了···”沈黎差点语无伦次起来,盯着这大夫说道。
没错,沈黎前世在军营待过很久,这有断袖之癖的人更是见过不少,自然知道不足为奇。但他上辈子一直没有正面承认过,因为除了长歌,他从未对其他男子有任何感觉,甚至还找过青楼姑娘,所以他也不觉自己有断袖之癖。
因为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长歌而已,让他牵肠挂肚,甚至再次重生,都只因为是长歌。
但这些深埋在心的,只有深夜辗转反侧才敢想的心事。今日竟被这陌生的大夫随口道出,沈黎自然有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