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下形势的把控，萧辞瀚已经安排了手下的人留意着，稍有变动，他也会在第一时间察觉，所以遇到这超出预料的变化，他并不会像叶乔语一样慌张无措。
“你确定没错吗？”叶乔语还是忍不住怀疑，空空如也的小院子，不复之前的热闹，大门的门闩甚至都落了一层灰。
好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一样。
“我可以确定，若是出错，我也讨不了好。”
萧辞瀚表明自己没有忽悠欺骗她的必要。
叶乔语冷静下来后，对于自己的怀疑也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从开始就一直尽心极力帮助她，结果她还是不是怀疑……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好像太不近人情了。
“你不放心也是正常，这样吧，眼下我们也无事可做，不如我带你出去看看，你大概就会明白形势的变化了。”
萧辞瀚率先走了出去，推开大门做了个邀请同行的手势。
“好，一起去看看吧。”叶乔语也想看看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快步跟上对方，边走边问，“你这些日子，都有出来观察形势的吗？”
她们今天溜出来的时候，萧辞瀚还很熟练的准备了遮挡的斗笠。
眼下两人都穿着普通粗布衣裳，头戴斗笠，一眼看去就像两个地里回来的农民。
“不仅有出来，我还得安排人混入百姓阶层中，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萧辞瀚一边走一边说起这么日子都在忙活什么，“我的人如今在百姓里头已经有了一些声望，配合慈云他们，到时候就能一呼百应，打董迟方一个措手不及。”
总的来说，萧辞瀚这些日子都在收集情报，安排人深入基层，慈云等人，已经开始在偏远一些的村镇开始聚集民众了。
叶乔语没有组织安排过这么大的活动，不过她见识过现代工会争取平权的抗议活动，因此还是可以提出不少有建设性的意见。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出了青石铺地的市集，到了田野泥地的农村。
一眼望去，田野里的粮食能收的都收了，突突的一大片，没有半点绿色。
道路两边，也只有一两棵耐旱的灌木活着，那些野花野草，都已经被晒枯了。
因为太过干旱，田野里的庄稼龟裂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表面的泥皮都被晒裂分层了。
叶乔语从未见过这等情景，呆呆的看着，根本不敢想象靠地吃饭的农民们要怎么活下去？
“呜呜……连树皮都没有！”
前方两个孩子提着菜篮子找野菜，这两孩子瘦的只剩皮包骨，显得脑袋特别大，活象讽刺画上的饿死鬼。
那边的地皮，大帮的人在翻着找草根。
叶乔语看的心酸，叫了那俩孩子过来，“你们家里现在都没粮食了吗？”
那两个孩子呆呆的看着叶乔语，麻木的摇头，作为大哥的男孩眼睛干涸得都流不出泪，“没有粮食了，水井也快枯涸了……好心的大娘，你能给点吃的吗？我娘快饿死了……”
叶乔语下意识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粮，刚要递过去给他，萧辞瀚皱眉拦住了她，“不能给。”
“可是他家都快饿死人……”话还没说完，那小男孩眼神霎那间变得凶狠，一把扑过来抢了那块干粮，眨眼就跑了。
叶乔语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小女孩也怕了，一个字不敢说，也拔腿跟着跑。
“好心人……给我点吃的！”
“我家里老母也快饿死了，求你施舍点吃的吧！”
那边还在找树皮的众人，一看她有粮食，瞬间就像饿狼一样围了过来！
叶乔语都被吓傻了，萧辞瀚话不多说，把拦路想抢东西的两人一拳一脚踢出去，拉着叶乔语飞快往外跑。
一直逃离了那些人的包围，直到再看不到那些人后，萧辞瀚才放开她的手停下。
“我……”叶乔语喘着粗气，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们刚才差点就被一群灾民给打劫了，是吧？
对于这种情况，萧辞瀚很冷静的解释给她听，“不是不让你做好事，而是眼下那种情形，你要是敢给的话，那些人肯定会围着你要你把所有东西交出来！饿疯了的人，吃人都做得出来，你那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叶乔语心有余悸，不禁更加悲哀，“我知道了，这种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
不必要的心软，有时候只会害了自己。
饿疯了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那是一群顶着人样的野兽，我们只有填饱肚子的本能，至于道德底线之类的东西，在填饱肚子面前都不值一提。
两人继续往田野走，到了另一村，这村子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道路上也鲜少有人行走。
道路两旁的草皮树根都被刨得干干净净，眼下已经是午饭的时辰了，但是却没有一家升起炊烟。
叶乔语正想敲门打听一下情况，只见迎面走来两三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大汉。
他们看到叶乔语和萧辞瀚这两个陌生人，立即围了上来盘问，“你们是哪儿的？来我们大李村做什么？哪的人啊？鬼鬼祟祟，有什么企图？”
劈头盖脸的质问，让叶乔语都愣了，“你们是谁呀？凭什么这样质问我？”
萧辞瀚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说出一套早就备好的说辞，“我们是城里城北李家巷的人，想下乡来看看有没有人卖粮食，但是看你们这儿家家户户门户紧闭，这是怎么回事啊？”
看他轻而易举就把被动的局势扳了过来，叶乔语非常识趣闭上嘴，让他和那些人交流。
“走走走！大李村如今哪还有卖粮食的！自己吃都不够呢！”
为首的大汉挥着手上的木棍赶人。
“这就奇了怪了，凭什么不准我们从这走？”萧辞瀚故意露出不解。
“县官老爷有令，各村各户都要乖乖在家呆着，防止聚众闹事抢劫！”
萧辞瀚也担心问的太多引起警觉，点点头说道，“我们城里都没管的这么严，你们这乡下地方怎么管的比我们城里还严厉？”
“你们城里有钱人多！不缺这点粮食！我们乡下这些穷人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当然得严厉看守起来！”
这几个大汉一边解释一边赶人，根本不准他们两个外乡人留下来。
叶乔语和萧辞瀚都没有再问，顺势就走了。
“他们不会是把平民百姓们的铁楸铁铲菜刀之类的铁器，都收起来了吧？”
叶乔语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那几个大汉，每个身上都背着个筐，里头装着一些铁楸铁铲头和菜刀等铁器。
“不收起来，那些民众有了武器，还不聚众闹事？”
萧辞瀚讽刺反问，解释了一下这种情况。
原来李县令为了防止众人闹事，可谓是想尽了办法，比如城里的百姓就用高价米粮吊着，不让他们铤而走险造反。
而乡下的农民，就让村长乡长里长层层摊派，压迫管制，给够了利益，让他们把百姓监管起来。
如此一来，有组织对上没组织，就造成了眼下这种情形。
这种骇人听闻的压迫，她现在竟然正在亲身经历着……
“都到这种地步了，这些百姓们难道还不奋起反抗吗？”
叶乔语对于这些只会一味承受的百姓们，颇有种怒其不争的意味。
直到身处其地，她才知道为何课本上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何能够流传千古，因为这种反抗精神太为可贵难得。
“没有人挑头，自然没人敢反抗。”
萧辞瀚抬眼看向大李村村长家升起的炊烟，意味不明的说，“能够起到带头作用的人，都已经投靠了官府，剩下的只不过是一群大字不识，又没什么见识的农民百姓，他们能做成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