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闷热的天,你就不给你娘亲开窗,透透气吗?”
叶乔语进去前顺嘴一问,刘忠憨厚一笑,走进来,开了窗,一边搀扶着床上的老太太起来,“我请了好几个郎中,来为我娘亲诊治过,他们都说我娘亲这病,不能吹风。”
“这可说不准。”
叶乔语已经重新戴上口罩,顺手扯了扯萧辞瀚袖子,示意他也赶紧把口罩戴上。
“客人来了是吗?”老太太眯着眼睛往外面瞧,掀起蚊帐,才看到她长着一张苍白的脸。
颧骨高高凸起,两只眼睛尖利带刃,这是一张看起来瘦削又刻薄的脸。
叶乔语心想这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问道,“老太太,你现在感觉自个身子骨怎么样?”
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块药枕,示意她把手搭在上面,给自己诊脉。
仔细听了一会儿脉象,叶乔语颇觉惊讶,这老太太的病,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医治的疑难杂症。
在贫苦人家,因为长年累月,经常会有些受冻受寒的情况,所以年老了,难免会落下一些风湿。
这位老太太的病,就是膝盖骨头风湿病犯了,再加上赶上这酷热的天受了闷热,略微有些中暑,所以看起来,才像得了重病一样。
治疗风湿确实比较费钱,但是也不至于要耗费全部家资?
叶乔语颇觉奇怪。
“大夫,我娘病情如何?可好些了吗?”瘦小男子一脸殷切的问道。
叶乔语这下子是真有些无语了,犹豫了一会儿, 她一言难尽的问道,“你对你娘亲的情况了解多少?”
刘忠眼神闪烁,没一会儿又把目光转了回来,讪讪的笑,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老太太开口了。
“我儿子平常在外忙,我不忍心他在外面忙完了,回来还要劳累,所以自己能干的都干了,不想累着他,我这个儿子,说起来是挺孝顺的。”
叶乔语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老太太,我想问的是你的身子情况,不是你儿子。”
老太太这才讪讪闭口。
要是再没看出这母子俩人有问题,叶乔语脑子真的是要进水了。
“我这就是骨头有些疼,一到极热极寒天气就疼得下不了地,大夫也开过狗皮膏药,但都没法根治,而且还费了不少钱……大夫,你能想办法,把我这病根治了吗?”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眼里饱含着不易察觉的希冀热情。
“看情况吧,如果有好药的话,还是有可能治愈,可眼下这种情况,哪家药铺子,愿意把那些名贵的药材便宜出售?”
叶乔语也挺头疼。
风湿病主要拔除风湿,叶乔语有祛除风湿的膏药秘方,但是做膏药的药材在平常就卖的挺贵,在眼下这个敏感节骨眼上,那就更贵了。
她现在是在逃难,银子得省着点用,况且她那点银子,就算全拿出来,也不一定够老太太的药费。
因为现在这药价,涨得实在太厉害了。
犹豫间,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仿佛气氛一点点低了下来。
“不管药有多贵,请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娘这老毛病!不管多少银子,我都给!”
刘忠跪着扑过来,紧紧抱着叶乔语的腿又哭又求,哀哀凄凄的样子,实在是悲凉。
“你先别管。”
叶乔语刚心软,萧辞瀚突然冷的出声,打破了刘忠的叫喊,“就算治病救人,也得拿出个章程来,你先说说看,我们若是出银子垫付的药钱,你后续,打算如何还我们银子?”
萧辞瀚冷静地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半强迫他站着回话。
这样不哭不嚎冷静对话,叶乔语觉得舒服多了。
“我家还有几亩上好水田,我就算卖田卖地,也会把银子给你们的。”
刘忠挺直脊背,指天誓日保证,“只要你们能医好我娘,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必定不会吝啬!这位女道姑,女大夫,我绝不会缺少你们那点买药的银子!只要过了这阵子,田价地价恢复正常后,把我家地都卖了,卖地得来的银子,估计也够付药钱了。”
估摸着他家是真的困难,叶乔语就同意,他拿着他家里的几亩水田抵押。
开了药后,叶乔语没有即刻让他们动手熬药,“这药是外用,先外用一疗程后,再配以内服。”
她准备等会儿路过药铺时去抓药,晚上在家顺便把这狗皮膏药给做了,第二天来巡诊时再给他们。
“那我娘,是不是还得痛……”刘忠一看娘亲疼得直冒冷汗,忍不住心软心疼。
叶乔语拿出银针,又拿出了拔火罐专用的竹罐,这是药箱里就配有的工具。
“我给你俩拔火罐去去风湿,也能镇痛,熬到明天我把膏药送来,就不成问题了。”
拔火罐的时候,萧辞瀚帮着点火递火。
叶乔语一句话,他都能心有灵犀的做到最好。
有时候,萧辞瀚甚至觉得两人的默契真是……像是天生注定的一样。
傍晚时分,他和雷津单独说话的时候聊到这个话题,雷津默默的道,你们可不就是心有灵犀吗?
叶乔语回到院子,小云正在房子里和三个小孩有说有笑的玩着,看到叶乔语回来,三小孩一大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萧子安一蹦一跳过来拉着她坐下,一脸好奇的问道,“娘亲,你今日去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
其余两个小孩,也都一脸向往的看着叶乔语。
在最爱玩这好动的年纪被关在屋里,也难怪这几个小孩,会盯着叶乔语讲外面的新鲜事。
“那就要看你们是怎么定义‘好玩有趣’的。”
叶乔语说了一下如今夏邑县城的基本情况,以及自己行医中,遇到的各种故事。
从未接触过大人,世界也会承担过那么多责任压力的小孩们,听到这话后,都愣了。
萧子安颇有些不相信,“药价粮食涨得那么厉害,难道官府不管事的吗?再这样涨下去,穷人买不起粮食,得多少人饿死?”
小孩子的想法难免会有些天真,叶乔语揉了揉他那些满不服气的脸颊。
“不说官商勾结这种内幕,我们假设这是个好官,那么县令大人当真去调控了粮食药材价格,那么商家就会反抗,他们怎么反抗?要按照官府规定的价格来卖东西是吧?那我们不卖了!”
商家们联合起来罢市,那么后果会更严重。
叶乔语用教导的心态,循循善诱地问萧子安,“安儿你想想,若你是这个夏邑县城的县官,你会如何处置?”
同样的问题,叶乔语也问了其余两个孩子。
阳阳最爽快,冷哼一声后直接道,“我若是县官,在调控价格之前,我会先去和驻军提辖卫所的将军商量好,一旦商家敢罢市,那么我就敢动用军队,把这些商家通通就地正法!又或者……
直接给他们扣上一顶违法乱纪的帽子!到时候直接抄没家产,接济百姓,那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这暴力的解决方法,让叶乔语都为之侧目,“这是你自己想的吗?还是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反正闹事的都是坏人,统统杀光了,不就行了吗?”阳阳不以为然的道。
叶乔语惊呆了,阳阳这才几岁呀?怎么会想得出这么暴力的法子?
“我想的方法,大概好一点吧,我若是县官,在灾难发生之前我就会做好防备,到时候提前预备好物资,召集全县城的大夫,做好防治,统一集中管理,如此一来,这种动乱,应该不会发生吧?”乐乐迟疑地道。
这方法天真了点,但是至少没那么暴力,叶乔语给了她一个‘真聪明’的表扬。
沉默了许久,最后萧子安才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啊,先事先和军队沟通好,然后再去和那些商家商量,粮食药材可以涨价,但必须要控制好涨价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