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的版图上,赫然是青年冷峻的侧脸。
他背影苍凉寂寥,带着一股涔冷的飒然感。
几分阴柔的气质里,涵盖着一层令人看不懂的洒脱。
他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裴清清躺在床上,背对着他想着出去之后要怎样才能铲除言欢,于是青年问完,她想都没想的就随口打发他:“有什么好说的。我都渴死了。”
那个时候的裴清清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因为在她的心里,顾尘喆总是有办法带她脱困,哪怕她做了天大的错事,男人都会为她扛着。
她哪里晓得,这一次,她真的害惨了顾尘喆。
“顾尘喆,这,就是你的办法?”裴清清默默蹲在地上,看着报纸上青年孤寂的侧脸,眼眶红了一圈。
某一瞬间,你是否觉得迷茫,觉得孤独,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努力信仰的东西在慢慢破碎……
慢慢的,裴清清站起了身,把手里的报纸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勾唇缓缓微笑,依然那样自信:“顾尘喆,这只是你的计划对不对?”
“你怎么会替我坐牢呢?你怎么可以……你不可能的。”裴清清晃了晃自己快炸掉的脑子,脚上还穿着一双破旧到掉皮的裸色皮鞋,慢悠悠的往警局的地方晃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裴清清站在警局门口,有一股想冲进去的冲动,可是看到来来往往的巡警,她又忽然退缩了。
这个地方,黑暗的让她害怕。她不想再进去第二次。
所以她又走了。
心里默默安慰自己,顾尘喆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的,他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还有他们的孩子,他那么喜欢这个先天性残疾的孩子,他不会不管孩子的。
裴清清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了,她找了一处公园,像个傻子似的拿了一块报纸擦了擦长椅,然后躺了下来。
天色渐暗,走到警局花费了她一个下午的时间。
她向来养尊处优惯了,怎会受得了这种苦楚。
脚底已经磨的起了泡,裴清清望了望昏暗的天空,周围好冷,冷风不停地往她的衣服里灌。
于是她只好敲了敲公园保安室的门,请求他们给自己一条毛毯。
那保安认出了她是当红的女明星,意外的同时,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冷漠的神态。
裴清清抿了抿唇,直接被保安室驱逐了出来,她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更加苦楚。
如果顾尘喆在那就好了。
如今的她,就算从精神病院出来了又如何,她已经成为了世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浪来了。
甚至有狗仔、记者在路上发现了她,也不过是冲她撇撇嘴,仿佛在看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物品。
裴清清一下子就崩溃了,发疯似的冲到了警局门口,脚步还没踏上警局的门,就被两个警官给拦了下来。
裴清清哭着喊着去求警官:“我只是想见见顾尘喆,我就见一面,求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他好不好?”
那两个警官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已经拨打了上头的电话,另外一个则冷漠的说:“这里是S市,顾尘喆早就被押去了帝都,今天晚上六点就枪决了。”
“你……你说什么?!”裴清清赫然僵在冷风当中,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枚定时炸弹砸晕了过去。
她一张嘴蠕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另一名警官打完电话,一把拉住了正欲向前关心裴清清的巡警,对他做了个警告的眼神:“上头下了命令,让她自生自灭。”
“派两个人看住她,不能让她去帝都。”
“……是!”
裴清清漫无目的的往大马路上走,眼眶中强忍的泪意终于在这一刻扑簌簌地流了出来。
布包里的巧克力糖滑了下来,裴清清这才有了些反应。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粒,好吗?”青年伸出修长的手指,掌心里,赫然躺着一袋装满了巧克力豆的糖果。
裴清清这时候才发现,男人的声音那样温柔,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她又想起了那一个个的夜里,他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
“裴清清,做完这件事,我们就去国外吧,不要再留恋帝都了。”
夜里,他翻身抱住了正在睡梦当中的她,不厌其烦的吻她——“一条路走到黑的感觉,好吗?”
她对他一直就不来电,所以不论他对她说什么样子的话,她都不在意。
那时候,她的心里就只有云非城,还有那一个个阴暗到骨子里的计谋。
裴清清越回忆,越想哭,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了地面上,刻上一片片深深的印记。
原来,你什么都准备好了。
你一直在等我,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回头的我。
你说,一条路走到黑的感觉,好吗?
这话该你回答吧,傻子。
裴清清吸了吸鼻涕,颤抖着双手捡起一颗巧克力糖包进了嘴里。
甜丝丝暖融融的巧克力香好像瞬间能冲散身体里所有的寒意。
顾尘喆,我对不起你。
这一刻,裴清清终于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了悔意。
她忏悔的跪在公路上,趴在地上一颗一颗认真的拆开糖纸。
昏黄的路灯打在她的脊背上,天空又下起了雪。
雪花落在糖纸上,冰冷的水滴映出了里内印着的几个小字。
“以后,不要再不开心了。”
“我走了,你也该轻松了。”
“祝你,平安、幸福。”
“哇——”裴清清蹲在大马路上,哭的不能自已。
微风吹过,吹走了她手里的糖纸,裴清清失魂落魄的想追去捡,远方的路口亮起了车灯。
她单薄的身影蹲在马路中央,伸出手,捡起了飘落在地上的糖纸,宝贝似的放在手心。
“滴——!!”刺耳的货车鸣笛声伴随着晃眼的亮光忽然朝她驶来。
裴清清眼睛一眯,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那巨大的货车便直接冲破了她的视网膜。
原来,坏事做多了,真的会有报应。
好在,顾尘喆,黄泉的路,你不会再孤单。
世上再无顾尘喆,无人爱我,裴清清。
第二百五十六章:风停了,雨停了,他小瓶子又行了!
“我陪你去吧。”
正月初四的清晨,言欢在保温杯里装满了饺子和年味,准备去医院探望安东瓶。
云非城拉开了厨房的门,从背后环住了她,俊脸贴在她的发丝上,淡淡的柠檬味馨香萦绕在鼻尖——她的味道。
言欢温柔地伸手揉了揉男人的黑发,道:“头发长了,等会去修剪修剪。”
云非城的黏人劲愈发大了,摇着脑袋拒绝。
“你帮我剪。”他又用长着胡渣的下巴磨了磨言欢的脖颈。
“去。”言欢感受到了脖颈上的刺痒,便知道最近把他娇惯坏了,拍拍他的脸就把他拉去了卫生间:“洗脸剃胡子。瞧瞧外人眼里的云总现在什么样。”
她戳了戳云非城下巴上的胡子拉渣,抿着嘴忍着笑。
云非城狭长的丹凤眼在镜子里睐了言欢一眼,嗓音一低:“怎?嫌弃啊?”
言欢张了张口,还没开口,就被男人一下子摁在了洗漱台上:“嫌弃已经晚了。”他冷魅地勾唇,眼底尽是邪肆的温度。
言欢小脸通红,她总是拿这样的他没有办法,只能垂着眼帘去推推他。
“我、我去医院了!”
云非城由着她推开,看着她灰溜溜逃跑的可爱样子,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笑意,薄唇缓缓咧起。
她还是这样的爱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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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医院
言欢提着满保温杯的饺子推开了病房的门。
安子谦正坐在沙发上帮安东瓶削苹果。
小瓶子一如既往的唧唧歪歪,数落着他哥哪里哪里削的不好,“哎呀又断了”“安大总裁您到底有没有削过苹果呀?”之类的话。
安子谦气的抖了抖眉毛,也只能忍着。
谁让这个难伺候的弟弟现在是病号呢。
“哎呀,脑壳又疼了。”瓶子在安子谦递给他苹果的时候,又一脸痛苦样的把手背贴在了脑门上,而后见安子谦不说话,还偷偷睁起一只眼睛疑惑地观察他。
安子谦嘴角抽搐,直接抢过瓶子的手,把苹果塞在了青年的手里:“你是腿折了,不是脑袋裂了。”
瓶子摸了摸自己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冲他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无聊嘛。”
他这话刚说完,就看到门口一抹熟悉的倩影:“诶!欢欢你来啦!”他立即欢呼,笑眯眯的冲言欢打招呼。
言欢带了饺子,瓶子指名道姓要猪肉玉米馅的饺子,他馋了好段时间了,要不是医生不许他下床,只准他喝白粥,他一定早让安子谦带他去吃水饺了。
言欢看到瓶子缠着绷带的模样,心中的自责更深,把饺子递给安子谦,就坐下跟他说话。
“身子没事了吧?”她担忧的看着他。
瓶子看她担心的样子,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我是谁啊,我是超级无敌蜘蛛侠……瓶子哥!”
“哎哥你弄快点,我饿啦!我要吃欢欢给我包的大饺子!”瓶子不停催促道。
言欢看他这样,好像真的没事,随后又说了顾尘喆的事:“顾尘喆他已经死了。”
瓶子听后倒是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新闻上的事,端正了自己的屁屁,问:“怎么死的?”
“这混小子老子还没出院,他就嗝屁了?”
“那他撞我的这一仇我找谁报去?”
瓶子嘟了嘟嘴:“还挺可怜的。这是兔死狐悲的感觉吗?”
“他怎么死的?”他最后才问了一句重点。
安子谦把报纸给他。
瓶子疗养阶段,安子谦收了他所有的电子设备,平时只让他读读报纸,推他下楼走走,或者教他下下象棋。
简直比老年人过的还要老年人。
“他主动去自首了?这混小子居然还有这种觉悟?”瓶子惊叹不已。
“谁说不是呢。”言欢叹了一口气。
如若不是那天,言欢还不知道有顾尘喆这一号人物。
斯人已逝,再多的恩怨纠葛也随同带入了黄土。
活着的人归咎再多也无用了。
“自首的话,也不会严重到枪毙的地步吧?”瓶子若有所思的看向言欢和安子谦两人。
“不会是你们……”他捂着嘴一脸惊恐的看着两人,好比戏精附体。
安子谦简直拿他这个样子没有一点办法。
天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在外面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养成了他这样欢脱的个性。
“他在国外杀了人,又认了罪,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被判了死刑。”
大陆对故意杀人罪判的极重,何况他身上又背负着两桩刑事案件,怎么可能从轻发落。
“他也是一心求死。”安子谦道。
瓶子嗫嚅了两下唇瓣,最后也没说什么。
用手挠了挠下眼睑,让言欢喂他吃饺子了。
“什么时候出院?”言欢问。
“快啦,医生说过完正月吧,估计元宵节可以回家过。”瓶子一边咬着饺子,一边说。
“嗯,我带他回老家看看爸妈。”安子谦说完顿了一下,又用一副大哥责备弟弟的口吻说:“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和妈,真是心大的很。”
瓶子撅了撅嘴,翻着白眼在被子上乱踢一通,看样子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欢欢你看看他!不吃啦不吃啦,没胃口。哼。”
亏的言欢性格好,受得了瓶子这样的脾气,好生哄着他,瓶子才继续吃。
“也就欢欢受得了你这样。”
瓶子:!!!
“你还是我亲哥吗你?”他咋咋呼呼的吃着热腾腾的饺子。
安子谦挑了挑眉,神色淡淡:“回公司了。”
“你!”瓶子被说的有点委屈,声音也低了下去:“你的公司,有我重要吗?”
一边说,一边捏着被角,好像这被子就是安子谦,他要把他撕得粉碎,以泄心中不快。
安子谦走到窗口,拿起文件又坐了下来,干净的窗面倒映着他不着痕迹微微勾起的唇角。
瓶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
靠!他哥居然也学会耍他了!
有言欢在这里,瓶子才拿到他心心念念一个多月的手机,他笑眯眯洋洋得意地“哎~”了一声,点开那个熟悉的游戏软件,听着那一声铿锵有力的游戏背景声音,他整个人都像原地升华了一样。
风停了,雨停了,他小瓶子感觉自己又行了!
“来来来,欢欢一起开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