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宫里倒也算太平。
李嬷嬷在坤宁宫巡查的时候,想着一处偏僻的院子闲置许久了,想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继续用,顺便把院子清空,放一些物什进去。
带着两个太监宫女走到院子门前,却发现门上的门环像是被人动过一般,没有灰尘和蜘蛛丝,甚至很轻易便推开了。
李嬷嬷皱了皱眉,推门而入。
走到院子里,便听见虚掩的屋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便静了下去。
身后的宫女也听到了这声音,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问道:“嬷嬷,这里面……不会有鬼吧?”
李嬷嬷回过头,凌厉的目光打在那宫女身上,轻哼道:“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鬼怪作祟,只怕是人所为。”说完,便转过头去,直直地盯着那屋子的门,正色道:“什么人在里面!快点出来吧!”
屋里没人应答。
李嬷嬷冷笑一声,挺直了腰板朝着那屋子走过去。
身后那几个下人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推开屋子,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一眼便能望到底,只有一张空床,一张方桌,两张倒地的凳子,一个大的衣柜。
这里边到处是灰尘和污垢,脏得很。
李嬷嬷的目光落在那桌面上,有一大块地方的灰尘被蹭掉了,显得格外显眼。她垂眸,便能瞧见地上被灰尘印出来的脚印。
一步一步指向衣柜。
李嬷嬷指了指地面,最后指向衣柜,那两个太监点了点头,便朝着衣柜过去,一把将衣柜打开。
里面是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
那两人吓得脸色苍白,一个骨碌从衣柜上滚下来,爬到李嬷嬷的脚边,磕头求饶道:“嬷嬷饶命!嬷嬷饶命!”
李嬷嬷认得这两人,一个是跑腿的小太监小庄子,另一个是扫洒的宫女小苓。
在坤宁宫也算是比较安分守己的两个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抓出这两个人的奸情来。
于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来人——”李嬷嬷正想下令处置这两个人,却转念一想,这正好是考验云楚梨的时候,便命人将这两人绑起来,送去给云楚梨。
所以当这衣衫不整的两人被绑到云楚梨面前时,云楚梨还是大为震惊了一下。
她惊讶地盯着那两人看了半晌,这才敛了敛眸中的惊色,抬眸望向李嬷嬷,瞧着李嬷嬷恭顺地站在一旁,脸上闪过一抹不经意的诡笑:“娘娘,奴婢撞见这两人在偏院做苟且之事,特绑来找娘娘决断。”
云楚梨望着李嬷嬷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意。
按李嬷嬷这个身份等级,撞见太监宫女偷情,本可以自做决断的,特意绑来,怕是为了考验自己。
于是沉下眸子,望着底下跪着的两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两人显然吓坏了,在宫里苟且,可是要掉脑袋的,于是连忙朝着云楚梨磕头,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云楚梨皱眉道:“本宫是问,怎么回事?”
小庄子见状,瞅了那小宫女小苓一眼,朝着云楚梨向前爬了几步,说道:“都是奴才一时克制不住,引诱小苓,是奴才的错。”
那小苓一听,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勾引小庄子的。”
瞧着这两人互相维护,倒也算是一个情深义重。
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太坏的人。
小庄子连忙在云楚梨的脚边磕头道:“娘娘明察。娘娘若是想罚,便罚奴才一个人吧,只要放过小苓,要杀要剐随娘娘之意。”
小苓无声地啜泣着,望着小庄子,一脸不忍。
云楚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眸望着李嬷嬷,言道:“倒也是个情深的一对。还望嬷嬷封锁消息,保住他们的名声。”
李嬷嬷点头。
云楚梨的眸子悠悠地转了一下,想着什么似的,便又说道:“但是,宫规始终是宫规。罚小庄子三十大板,小苓二十大板,二人分配涣衣、尚食二局,在年满出宫之前,不得相见。”
至少是保住了性命,而且出宫之后还有相聚的希望,这两人格外的感谢。
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朝着云楚梨不断磕头道歉,让紫鹃送着两人便出了坤宁宫,领了惩罚。
李嬷嬷在一旁站着,脸上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笑。
而此时的御书房里,百里夜楼接到一封书信之后,终于大展欢颜,贴身太监瞧着百里夜楼高兴,也跟过来问道:“什么事情竟得皇上如此龙颜大悦?”
百里夜楼随手将书信点在烛火之上,见它一燃便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盆里,笑道:“皇叔归来,岂能不悦?”
说完,便让太监将自己的披风取来,出了大殿。
夜晚的酒肆看起来很是冷清,门口只有两盏破旧的灯笼在凉风中飘摇着。
大抵是因为深夜了,又刚好是藏在小巷子里的酒肆,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出来。
这家酒肆,看起来就像是一片黑漆漆夜色里的一星暖光。
微服的百里夜楼嘴角霎时勾起一抹浅笑,走进酒肆,柜台处老板倚在边上打鼾,他微眯着眼睛,四下搜索了一下不大的酒肆,目光最终定格在二楼窗边的一个青衣男子身上。
他走上楼去,朝着一身青衣的百里坤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皇叔。”
略显沧桑的百里坤吓了一跳,从自己的位子上弹了起来,连忙走过去扶起行礼的百里夜楼,自嘲道:“现如今,你都是少年天子了,还向草民行礼,你真是……折煞草民了。”
百里夜楼看着如今有些衣衫褴褛的百里坤,想着孩提时期,百里坤对自己的好,眼里泛起了一星泪花,笑道:“在侄儿心里,你永远是侄儿的皇叔。”
百里坤望着眼前重情重义的百里夜楼,连忙点了点头,心里也就放心了。
拉着百里夜楼坐下,将酒壶放在一旁的用炭火烧着的小架子烧着,温着这家酒肆上好的女儿红,闻着渐渐散发出来的酒的醇香,他刻满皱纹写满沧桑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果然还是这家酒肆的一品女儿红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