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的叶安乐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她披着元祁的外套,紧紧抱着怀里的钱,两眼盯着车上的时钟不断催促:“快一点,弟弟在等我们……开快一点……”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客气,真把他当司机了?元祁这么想着,手上却不由的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后视镜里亮光一闪,他无意看了一眼,忽然就握紧方向盘。
“抓紧。”
叶安乐问:“什么?”
话音未落,元祁猛踩油门,跑车像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叶安乐被惯性紧紧压在副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她看见一张让她惊恐的脸。
那个大少爷!
他怎么追来了!
元祁动作流畅的掌控着方向盘,想要甩掉后面紧追不舍的石季伦。但是他跑再快也要顾及同乘的叶安乐的安全,而石季伦的追法完全是不要命的!元祁开了一阵没能甩掉他,两辆车先后进入隧道。
双向隧道对面驶来一辆卡车,元祁不得不避让,石季伦却抓住这个机会在对方的车道上疾驶,并且亮起了远光!远光扰乱了卡车司机的视线,司机只知道前面有车逆行,慌乱之中急速扭转方向盘,失控的卡车带着尖锐的摩擦声,直直撞向元祁开的跑车!
“吱——”
刺耳的碰撞和摩擦声在天旋地转中响起,叶安乐的脸贴着柏油路面,她最后看见的景象是漫天飞舞的钞票。
小城……
“急诊科!”
“病人心跳停了!除颤器!”
“一!二!”
在除颤器的电击下,叶安乐的身体在病床上重重弹起又落下。
“心律恢复!止血!胃管在哪里!”
医生的怒吼在急诊室内回荡,无影灯照出医生们忙碌的身影。
急诊室外,元祁靠墙壁站着,深深的垂下头。他的脑袋还在流血,但他一点都没有察觉,满心满眼都是里面的那个女人。
跑车和卡车相撞的时候,安全气囊救了他的命,只是擦伤头部的他从废墟里爬出来找那女人,看到的是满地鲜血。
她的运气太坏,变形的车门划破了她的侧腹,元祁见到从侧腹探出的一条白森森的断骨。
“喂!女人……”他不断地拍她的脸,“你醒醒……”
叶安乐微微睁着眼,眼眸里毫无光亮,元祁甚至以为她已经死了。
引擎声近,石季伦开着跑车从车祸现场疾驰而过。元祁和他对视的瞬间,见到了石季伦脸上诡异的笑容。
石!季!伦!
他强撑着报警叫救护车,那女人即使昏死过去,沾满鲜血的手里还是紧紧抓着一把钱。元祁跟着她一起来了医院,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他沉默良久,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喂,连江涯。”
连经理还在为自己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而洋洋自得,接到元祁的电话,他开心得声音都飘了:“元大爷?”
“那女人到底是谁?”
连江涯再得意忘形,这时也听出了元祁语气不对:“叶、叶安乐,就是一个穷学生啊。”
元祁闭上眼睛喘口气,这个人简直蠢死了:“你知道叶望吗?”
“如果你说的是八年前死了的那个叶望……难道叶安乐是……”连江涯恍然大悟,继而吸了口气使劲摇头,“不,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叶望死后,叶氏集团就被石氏船务收购了,石氏是最大的赢家……如果叶安乐是叶望的女儿,就能够想通石季伦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了。”
连江涯惊讶道:“置于死地?没那么严重吧……你知道,那群家伙也都是狐假虎威,牵涉到人命时,他们玩起来还是有分寸的。”
再说了,石氏船务这些年发展势头极猛,极容易树敌,更兼之最近被曝出税务问题,石季伦不会蠢到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贸然闯祸。
但元祁不会骗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元祁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急诊室,语气变得凌厉起来:“我们刚才出了车祸,是石季伦干的,他想让叶安乐死。叶安乐现在就在急诊室生死未知,这已经超出一般的恶作剧了。”
连江涯吓了一跳:“什么?我……元祁你也受伤了吗?”
“我没事。”
只是叶安乐……
连江涯愤愤道:“石季伦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钱有势就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吗?”
元祁不语,连江涯也很快冷静:“在哪里出事的?我这就派人过去。”
“没有证据。”元祁道,“车祸地点在隧道监控盲点,对方司机当场死亡。”
那司机的头都飞掉了,自己跑车的黑匣子也被燃起来的汽油烧毁,没有决定性证据,根本无法定石季伦的罪!
“真他妈的缺德!兔崽子……”连江涯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吗?”
元祁道:“有件事非你不可。”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脱!”
连江涯正在气头上,他咬牙切齿的应下。
当然元祁并不像连江涯,总是丢个烂摊子让人收拾,他吩咐的事情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叫连江涯去做的,毕竟石家也可能会想到那一点……挂了连江涯的电话后,他又打了另一人的电话。
不多会儿,一个外形俊朗的年轻男子急匆匆来到急诊室前,把一份文件递给倚墙而立的元祁:“元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您受伤了!”
元祁接过文件,闻言随意的抹了一把脸,手上竟是黏糊糊的血。他这才感受到钝痛,但是看到急诊室还在抢救,他吩咐道:“许助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包扎一下。”
“是。”
许韩点头应下,元祁这才折身离开。
看着元祁高大的背影离去,作为助理的许韩有些不解,再看看急诊室亮起的灯,他更是莫名其妙。
大半夜的,这是谁在里面急救呢?
直到元祁包扎回来,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推门而出的护士扬着手上的协议书问道:“请问哪位是叶安乐的家属?”
元祁上前一边签字一边问道:“她怎么样了?”
“患者侧腹受伤最严重,已经接骨缝合了,她还有酒精中毒的症状,洗胃后情况稳定。就目前来看,她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元祁听到叶安乐还活着,心里忽然就松了口气。他回头问许韩:“叶安城是不是也在这家医院?”
他让许韩搜集的文件里出现了叶安城的名字,许韩赶快点头:“是的,已经按照您的要求给他安排了最快的手术……”
这家医院是元氏名下的隐形资产,除了高层,几乎没人知道最大的股东是元祁,许韩以元祁的名义给院长打了一通电话,院长还以为自己得罪了东家,吓得屁滚尿流,大发雷霆把主治医师臭骂一顿,叶安城的手术也立刻就排上了。
这时,急诊室打开了门,医生把叶安乐推出来,元祁跟上去,头也不回道:“好,现在你去车祸现场帮忙调查,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好……什么,车祸?!”
许韩瞪大了眼睛。
同样的天旋地转,同样刺耳的刹车。
汽车不受控制的冲向栏杆,驾驶座上一张惊恐的人脸在叶安乐面前不断放大。
“爸爸……”
她徒劳的伸手去抓,但跑车仍然冲出临崖围栏,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叶安乐眼睁睁的看着车身摔下百丈深渊,在深不见底的黑夜绽放出一朵耀眼的橘色火花。
“爸爸!”
叶安乐惊叫一声睁开眼睛,伏在床边小睡的元祁被惊醒,睁眼直起身看着床上满脸是泪的女人。
叶安乐的记忆有些混乱,她只记得一地钞票和数不清的酒杯,还有一张从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恶魔的脸!
她浑身震颤了一下,惶然的看着立在床边的高大男人。
似曾相识的干净,身形匀称优雅,因为逆光的缘故,他周身都带着一层光晕。叶安乐的眼神从惶然到迷茫,就在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元祁率先说道:“我不是你爸爸。”
“……”叶安乐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爸爸早就死了,他当然不是爸爸……
她换了素净的病号服,脸色本就雪白,现在被病号服衬托得有些透明,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在元祁看来,叶安乐的这副模样很是楚楚可怜,那双带着茫然的干净眼眸也十分的诱人犯罪。他摸摸她的额头,顺手擦去了她的眼泪:“还好没有发烧。”
“你……是谁?”叶安乐声音沙哑的问道。
这个男人过于亲昵自然的动作让她很不习惯。她想要坐起来,但是腰上剧痛,使不上力气。
元祁语气淡然:“昨天还抱着我的腿喊爸爸,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我?”叶安乐一脸茫然。
“你那时喝多了,不记得也正常,我不怪你。”元祁平时不会对人这样,但是他乐意看到叶安乐犯傻。
有谁被白叫一声爸爸还不高兴的啊?
叶安乐一头雾水,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印象,喝多……对了!她是去会所里拼酒挣医药费了啊!
她立刻就挣扎着想要起身,连剧痛也顾不得了,弟弟是她的命根子,不可以出事的!她挣到了钱,可以还清医药费了,这样弟弟就能早点做手术……
元祁见她这么不服管教,两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床上:“别乱动。”
“我弟弟他要做手术的……你放手!放开我……”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哭起来尤其刺耳。但是在元祁听来,心竟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和她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虽然这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好像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知道。
元祁威胁性的瞪了她一眼:“叶安城的手术已经安排了,你再哭就把他推出来。”
叶安乐听到弟弟有手术,总算是安定下来,但还是不可置信的问:“可我还没有去交钱……”
“我骗你做什么?你昨天喝了很多酒,”元祁松手坐在一旁,“我用你挣的钱给他交了医药费,现在放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