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之手
青铜文学合集2020-06-28 10:056,730

  【作者:公输然】

  一

  大伯做了一辈子海员。马士基航运公司位于深圳盐田港的办公室有一个靠墙角的柜子,里面存放了许多人事档案和老旧的航海日志,也许大伯的档案就躺在其中。年青人喜爱憧憬未来,老年人热衷于缅怀过去。

  大伯没有子女,患有多种疾病的他晚年孤苦伶仃,记忆越来越差,倒是能记起一些久远的事情。只是会将记忆与想象混杂在一起让人琢磨不透。白天的时候,他不太愿意出门,晚上喜欢带我去海滩讲他年轻时候的航海奇遇。那确实该称之为奇遇,每一个听众都会觉得难以置信,但大伯又深又密的皱纹和温润的眼角会震撼我的心灵,让我想要相信它是真的。

  有一个黄昏,我们坐在沙滩上吹海风,一波海浪将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半透明漂流瓶冲到我的脚下。我很好奇,正想打开它,被大伯制止了。

  我不解地望着他,看到大伯的眼里飘过一抹恐惧,是什么令这位经历无数海难却大难不死的水手感到恐惧呢?

  大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向我讲他的航海故事。

  二

  我18岁离开你爷爷的渔船,成为马士基航运公司的海员,第一次出海任务是运送50个集装箱前往美国。我们的船从香港出发,要横跨世界最大洋——太平洋,穿越巴拿马运河到达美国纽约。

  那是一次漫长而艰辛的旅程,用时30多天。

  我第一次走那么远,晕船晕得厉害。我不停地呕吐,感觉连内脏都要吐出来了。不过老海员们很开心,他们在颠簸的船上饮酒作乐,谈论正在美国东海岸等候他们的美国妞白花花的屁股。直到第15天,我才走下床,在老海员们的嘲弄声中来到甲板上。

  大洋深处的海景异常壮观,海浪没有想象中的大,却延绵无尽。庞大的商船在大海上显得如此渺小,我相信如果大海发怒,一定能轻易摧毁它,这让我感到害怕。

  我趴在船弦上往下看,海水干净却望不到底,几条鲨鱼正与船伴游。我相信在阳光到达不了的深处一定藏着某种神秘的东西。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海面突然冒出一个精美异常的半透明漂流瓶,它的复古花纹腥红、艳丽。我立即被它吸引住了,大叫着放下打捞网将瓶子捞了上来。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瓶子,它的表面光洁鉴人,无法吸附在上面的海水一颗颗滑落下来,像是少女的眼泪。瓶口塞了一个木塞,它很丑陋,根本无权与这个精美的瓶子搭配在一起。我想这个瓶子一定属于某个美丽的女人,它装载着她的心愿在大洋中漂流,便是期待一位英俊的男子去开启、解读它。

  我无法压制洞悉瓶中秘密的渴望,便抓住木塞,准备开启它。

  “蠢货,快放手!”这时,身后传来船长暴怒的斥骂声。

  我惊愕地回头,看见所有海员都恐惧地盯着我,船长安平向我冲过来。

  船长长得高大威猛,他的母亲没有遗传给他笑肌,所以他不会笑,他不是在冷冰冰地盯着海员,就是在暴跳如雷地辱骂海员,他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会自动避让,新海员尤其怕他。

  他冲我大叫:“快!快丢掉!这是‘女巫之手’,它会带来死亡!”接着用力夺走漂流瓶扔进了大海。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轻拍自己的胸口,但船长却发现我的右手正紧紧捏着一个木塞。它是漂流瓶的木塞,船长夺走瓶子时,我因为惊愕忘了放手,因此拔掉了木塞。他的脸色瞬间煞白,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然后喃喃地说:“天意啊!天意!我们要大难临头了。”

  我对船长的举动很不解,不过是个瓶子,值得发这么大的火吗?因此,我记下了船长给我的那一巴掌,却没有感到害怕。其他人却不这样,他们全都停止了戏笑胡闹开始祈祷。之后,大家不是在工作就是躺在床上看家人的照片。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我变成了瘟神,船上最不受欢迎的人。我不在乎,反正我原本就跟大家不熟。

  时间一天天流逝,船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不久,商船通过巴拿马运河,进入大西洋名闻世界的百慕大三角。这是一个可怕的死亡之地,数百年来,无数飞机和轮船在这片海域失踪。

  那晚,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骤然刮起了大风暴,商船被吹得像醉汉般在海面上动摇西晃,狂风掀起巨大的海浪不停撞击船体。

  安平船长绝望地发现驾驶舱所有导航设备都失灵,就连指南针都在疯狂地旋转,他见人就说:“这一定是‘女巫之手’的惩罚。”当海浪冲毁甲板室时,他跌坐在地板上,沮丧地闭上眼,听天由命了。

  海员们大喊大叫着检查设施,排放积水,与粗暴的海浪做着无助的较量。我在甲板上负责加固绳索,海浪一波波冲刷上来,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大海。在漆黑的夜晚这就意味着死亡。我紧紧抓住绳索,艰难前行,手掌已被勒得鲜血淋淋。风暴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正当我们筋疲力尽准备返回船舱时,大海突然静了下来,那是令人惊恐不安的宁静。

  10多秒钟之后,我看到一个十五六米高的海浪像一堵高墙向商船重重地砸了下来。“嘭嚓——”我听见船体断裂的声响,接着我飞了出去。我惊恐地大叫,挥舞着双手,终于幸运地抓住了一根绳索,但很快又被一条卷上商船的金枪鱼狠狠地砸在胸口。我双手一松,身体顺着狂暴的海水撞上绳栓、船弦,丧失了知觉……

  三

  我醒来时正独自睡在黑暗的船舱里,船体没有晃动,四周也没有丝毫声响,显然风暴已经过去。

  我摸了摸全身,没有发现任何伤口,看来 “女巫之手”惩罚的对象不是我,那么……一定是船长了!我吃了一惊,我不想因为我的过失而害死船长,我必须救他。

  我立即跳下床,摸索着打开了门,外面也是漆黑一片,散发出潮湿的霉味。他们人呢?我的心有些发冷。

  我凭借记忆往甲板走去,地板湿漉漉的,似乎涂了一层黏稠的东西,会是什么呢?血?这个字突然蹦进我的脑海,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难道所有船员都被“女巫之手”杀害了?我恐慌起来,灾祸因我而起,为什么死的却是别人?

  我慢慢踱过生活舱,进到货舱,听见一个舱室里传来“咚咚”声,有人!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惊喜地推开门,里面黑糊糊的,我摸进去,轻声喊:“有人吗?”却无人回答。正当我准备返回时,双手摸到了一个人,一个冰凉的人,他的肌肤硬梆梆的,像冰块。我从他的手臂慢慢往上摸索,先到肩膀,很壮实;再到脖子,有喉结,是个男子;再往上,是尖尖的下巴,应该是张开大口拉尖了下巴;再往上,我摸到一排冰冷的牙齿,我大吃一惊,不安地问:“你怎么了?”突然,面前的人扑过来,将我压倒在地,我惊恐地大叫起来,与此同时,灯闪了一下,又熄了,但我还是看见了他的脸,他没有皮肤,经络、血管密密麻麻爬行在肌肉上,嘴巴大张,眼眶空空,像一个黑洞。

  我吓得魂飞魄散,爬起身,撒腿狂奔,一头撞在一扇半开的舱门上,摔倒在地。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滩烂泥地里,泥地散发出恐怖的血腥味,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这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爬到我的手背上,伸出它又长又湿、散发着腥臭味的舌头舔吸我的脸,令人毛骨悚然,我跳起身大叫着跑向舱门口。

  我撞开舱门跳上甲板。

  舱外风和日丽,所有海员都在,他们有的在奔跑,像遇到了危难;有的背靠船弦而坐,双眼迷离地望着太阳;有的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真是太好了。

  但我很快就察觉到一丝不寻常,整个世界一片死寂,没有海浪声、没有人声,没有风吹过万国旗的声音。难道我聋了?我尝试着大叫:“安平船长,你在吗?”声音直贯入耳,震得耳膜“嘭嘭”响,但船长连头都没有回,海员们也没有看我一眼,他们把我当成了透明人。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掌沾满了暗红色的黏液。

  我再次恐惧起来,慢慢转过身望向舱内,地板上果真是发黑的血,足有半寸厚,它们一定沉积了好几天,才变成了半固体状。我明白了,海员们都死了,被“女巫之手”屠杀了,甲板上的人不过是他们的冤魂。这些无知的魂魄还在忠实履行着海员的职责。只是他们的尸体在哪里呢?难道像我一样被安置在各自的床上?一定是的,难怪船舱里透出阵阵腐败的霉味,那是微生物分解尸体发出的气味。

  “哐当”我关上舱门,失魂落魄地走过甲板,海员们冷漠地从我身旁穿过,仿佛看不见我,也有人的眼光扫过我的脸,却只有木讷。

  商船在风暴中损毁严重,控制台、起吊机、多处船弦和几处船体破裂,但还能驾驶,如果天气好,能安全抵达纽约,再修葺一番就可以胜利返航了。现在的问题是整条船上只有我一个人和一群只会瞎忙的鬼魂,我必须同时担任船长,大副、二副、水手、机械工等,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

  我走到船弦才发现船早已靠岸,只是停靠地不是码头,而是一蓬郁郁葱葱的青草地。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们搁浅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了吗?我发疯似的跑上控制台,那里有望远镜,通过它我看见商船稳稳当当地停泊在一个圆形草地上,而草地正随着洋流缓慢漂移。空阔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骄阳白得眩目,细碎的浪花白得眩目,唯有这一丛诡异的青草地泛着绿油油的光。它们大多是藤蔓植物,茎叶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互相交织,遮盖住了全部泥土。为什么小岛会移动,如此庞大的商船又如何驶进小岛中心的?一个个疑问让我头痛欲裂,原来事情比我想象的更糟糕。

  这时,船体突然发出“咔嚓”脆响,我看见鬼魂们全都像打了鸡血,疯跑起来,那节奏缓慢的奔跑和惶恐的神情就像磁带播放机卡了带,电影的慢镜头。

  我跟着他们跑向船尾,然后趴着往下看。我看见草地上的藤蔓像一条条毒蛇慢慢向船体攀爬,它们的头很尖,有的竟然像蚯蚓一样钻进坚固的船体,刚才的“咔嚓”声就是这样发出来的。最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的藤蔓缠住了螺旋浆,不用多久,它就会被拧成麻花,那意味着我们再也驶不出这片海域。这让我全身发抖,苍天啊,我到底进入到了怎样的世界?

  安平船长就趴在我身边,我看见他也在颤抖,这个平时冷酷威严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我只是遗憾他死了之后才明白什么叫恐惧。他看不见我,但我却能看见他,我决定报他掌掴之仇,于是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我的手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安平船长却如受重击,猛然起身,惊恐不安地四处张望。他在寻找,他一定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林彬,是你吗?”船长突然叫出我的名字,里面充满了期盼。我听见了,它微弱得如同来自天边。接着船长摇了摇头,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看见他的脸上布满了忧伤与绝望。这突然让我感动,也许这个不会笑的男人也有细腻的情感,他其实是关爱我的。

  我看见安平船长缓缓拔出一把匕首,坚毅的目光扫视全场,突然跳下了商船,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失声大叫。

  “嘭——”安平船长落入藤蔓,原来船下并非小岛,而是一片生长在水面的藤蔓交织成的绿洲。不一会儿,安平船长从藤蔓中冒出了头,他奋力挥舞匕首斩断身前的茎叶,它们流出暗红色的浆汁,迅速染红了海水,也染红了船长。船长艰难地游到螺旋浆边,他要清理缠绕它的藤蔓。然而,藤蔓似乎懂得还击,它们像鳗鱼一样朝船长游去,断裂的尾巴在水面跳跃,很快就将船长包裹得严严实实,托举到水面。它们越缠越紧,我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船长的骨骼正发出“咯咯”怪响。他的嘴角慢慢溢出鲜血,眼珠几乎挤出眼眶。船上的人都在大叫、狂奔,他们手足无措,不停拿起刀枪又放下,却没有人敢跳下船去营救。

  这时,我看见不远处的绿叶间突然钻出一个妖媚的女人。她赤裸着身体,曲腿坐在藤蔓的枝叶间,完美的身材如同座落在丹麦海滨的美人鱼,长长的头发湿淋淋地挂满了水珠,肌肤就像一个白色瓷器,闪烁着半透明的光。她胸前绘满了暗红色的复古花纹,跟“女巫之手”上的花纹一模一样。难道她就是女巫?我望向其他海员,他们全都惊恐不安地盯着船长,似乎没有看见藤蔓间如此耀眼的女人。

  女人扬了扬手,藤蔓的缠绕力度加大,一根纤细的茎叶倏地钻进船长的小腹,船长张开大口,剧烈挣扎,伸直的脖子青筋毕现。藤蔓绿色的茎逐渐变成了鲜红色,这是在吸食船长的鲜血。鲜血顺着茎叶慢慢流向那个女人,她用手掌接住,将鲜血跟一些乳白色的泥土搅拌在一起。我突然明白,她在用安平船长的鲜血制作漂流瓶。

  我不知道鬼魂死去后会变成什么,但我能感受到船长的恐惧和痛苦。我必须救他,而直觉告诉我,杀死眼前的女人是唯一的办法。

  我举起枪瞄准了她,她停下手望着我,那是一双美得让人战栗的眼睛,里面盛载着数不清的泪水,假如可以,我宁愿选择爱她,而不是杀她。我突然落下了泪,放下枪对着她摇头。她笑了,笑得很娇媚,我仿佛正被迷幻的彩虹灯照射。

  “啊——”我大叫着再次举起枪,奋力扣下扳机。

  “砰——”子弹准确无误地扎进女人的胸口,她被撞击得弹了起来,平躺着落入海面,溅起一片艳丽的水花。我看见水花中还夹杂着一朵红色的花束,那是她胸口喷射出的鲜血。

  世界又陷入寂静,所有人都停了手,迷惑地望着远方。接着我看见藤蔓慢慢松开了船长,它们钻出船壳,滑入大海,缓缓沉入海底。

  太阳依然炽烈,世界依然寂静,但海面却愈加白亮了。海员一个接一个地跳入大海将奄奄一息的安平船长救了上来。他还没有死,腹部的伤口并不致命。我忌恨过他,还害死了他和其他海员,但我现在救了他,这一点点回报能让我的愧疚减轻一些。

  这段经历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也许我该好好睡一觉,然后再想出独自将商船开向纽约的办法。我在控制台找到一把手电筒,带着它再次走进舱体,暗黑的血水像河流一样淌满过道,每一步下去都能留下一个脚印。那是同事的血,这让我痛苦不堪。经过货舱时,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先前压住我的人,他依然趴在地面,全身赤裸,没有皮肤。这是一具干尸,用于医学教学的样本,由香港工厂发往哈佛大学。在干尸旁边蹲着一只黑猫,正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我。

  我闭上双眼,凭着记忆摸索到自己的房间。当我睁开眼时,看见我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他静静地平躺在被子里,没有丝毫动静。

  他会是谁呢?怎么会爬上我的床?他没有死吗?这让我欣喜,我冲过去揭开被子,他有一张苍白的面孔,胸口包扎着厚厚的纱布。这个人我认识,他是天底下我最熟悉的人,那就是我自己……

  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完大伯的故事,我惊讶地问,“难道死去的人是你,而不是其他海员?”

  大伯点了点头。

  我的脚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气,难道眼前这个陪伴了我几十年的人竟然是个死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伯微笑起来,他说:“在暴风雨之夜,我被金枪鱼的利嘴刺穿了胸口,船长救了我,并将我放在舱内养病。后来的经历也许只是我的一个离奇的梦,也许是真的。”

  “嘿嘿,那一定只是梦罢了。”我笑起来。

  “起初我也这样认为,但我问了所有海员,我的梦境跟现实一模一样,商船确实被风暴刮进了绿洲,船长为了保护螺旋浆跳下大海,结果被藤蔓缠得严严实实,后来藤蔓又突然放开他,消失在海水中。那种绿洲被称为海洋坟场,全都位于神秘的百慕大三角,商船一旦被它缠上就不可能再开走。即便到了航海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世界上的所有船只都必须避开它。”

  “船舱内的血是怎么回事?”我又问。

  “它是藤蔓留下的浆汁。”

  “这么说,没有人死去?”

  “是的,我醒过来时正躺在纽约医院洁白的床单上,旁边坐着安平船长和一位美丽的美国妞,她是护士小姐。”

  “大海真的存在‘女巫之手’这么神奇的漂流瓶?它来自哪里?”我问。

  大伯低沉地说:“大海很大,但却大不过地球,它是地球上的一潭死水。你见过池塘吗?如果不换水,不出两年就会发黑发臭,滋生出大量古怪的虫子。而大海已经存在了几十亿万年……人们总爱把自己的东西往大海抛,包括垃圾和漂流瓶。看到没有,珠江裹挟入海的垃圾越来越多了。这让我感到害怕,因为垃圾会增添大海的邪恶,会变化出越来越多的漂亮漂流瓶。”

  “这种漂流瓶就是‘女巫之手’?”我不解地问。

  大伯点了点头,接着说:“受到侵犯的大海洋流会自行生长出名叫‘女巫之手’的漂流瓶来自卫,它的材质来自大海,晶莹剔透,看似透明却又见不到它的内腔;它的外形修长,雕刻着许多像乌贼的腿一样的纹路和许多奇怪的文字。见到‘女巫之手’的人很少能抵挡住诱惑不去开启它,但其实瓶子里什么也没有。只要拔开瓶塞就必然会带来死亡,这个传说几千年前就开始在海员间流传了。”

  “太不可思议了,也许只是——巧合!”我说。

  大伯摇摇头,说:“1940年6月17日,英国‘兰开斯特里亚号’轮船上的一名游客也捡到一只漂流瓶,他好奇地打开它,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久,这艘船行驶到英吉利海峡、法国卢瓦尔河口海域时,突遭飞机轰炸沉没,约3500人遇难,‘女巫之手’的惩罚不限形式,这是关于‘女巫之手’最近的传说。”

  我惊奇地张开了口。

  听完这个故事时,夜幕刚好笼罩住大地。我转了转手里的漂流瓶,在沙滩上挖了一个深坑,将它埋了下去。其实我知道,这又是大伯在阿尔茨海默病滋扰下幻想出来的故事,一个他经常会重复的故事。

  只是真的有“女巫之手”吗?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这应该不是大伯凭空杜撰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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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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