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叶新
夏柒月2020-06-28 09:5310,208

  虽说我万般不情愿,但除了相亲这件事,我基本都是很乖的,于是这一次我也只得选择妥协,让陶诺继续住下了。可我躲他躲得已经是千方百计,他可能也意识到了,也在尽量避开我出没的时间作息。

  这天上午我买了一兜子零食从超市回家,天有点下小雨,我把塑料袋顶在脑袋上小跑着回家,进了楼门,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正在低头玩手机,把楼梯挡住了。

  我想从他身边绕过去,谁知他却说话了:“不好意思。”然后一只手机就递到我跟前,“请问一下,这个地址是这里吗?”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长相,看起来和陶诺差不多大,但脸色可比陶诺那个死宅健康多了。模样也不错,剑眉朗目,很有点儿气质男人的意思。他背着个旅行背包,看样子应该是刚下火车,或者飞机。

  我瞅了他两眼,才低头去看他递过来的手机。是一条短信,内容是:地址在XX小区2栋7门202室。

  这不是我家吗?可我又不认识他。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找……”

  “我找陶诺。”他说,略显淡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你,就是小米姐吧?”

  “啊?”我大骇,心想这莫不又是一个妖怪?这回我又会被看成个什么样的恶人?

  忐忑间,气质男生已经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叶新,是陶诺的朋友。”

  他的笑容倒是挺温良无害。我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笑脸,虽然不能确定他的来意,可毕竟现下还是比较友好的,我也不能太没礼貌,于是战战兢兢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干笑着说了声:“你好。”

  气质男叶新是某知名大学历史系的博士毕业生,到这里来是受本市一所大学——也就是我母校——的邀请来做讲师的。入职后学校会给安排宿舍,但在下周一办手续之前,他需要在我这儿,或者说是陶诺这里借住几天。

  陶诺很小心地和我说如果我觉得不方便,他会安排叶新去外面住宾馆。我是不待见陶诺,但他的这个朋友,倒是越看越觉得有一种特别的亲和力,实在让你很难说出“不行”这种硬话来。我于是点点头,说没事儿,你随意。也于是,为表感谢,陶诺作东请客吃午饭。

  我实在是不愿意跟陶诺出去吃饭,然而叶新也在一旁热情地帮腔,我就不太好推辞了。

  陶诺请客的地方又是老张太太烧烤店。一进店门,多多少少地,我想起了那次跟陶诺喝酒聊天的情景,随后又想到这小子劝我安慰我,耐心地听我发牢骚,最后还背我回家,心里的那种抗拒感就消掉了几分。再瞅瞅他,也觉得他没那么惹人厌了——其实发生的这些事,也不能完全怪他。

  点好的肉串端上来后,陶诺照例是先把盘子端过去,用餐巾纸一根根擦着钎子尖端。叶新则开了啤酒,给我们三个分别满上,然后端起酒杯,朝我递过来,“我很早就听过小米姐的大名。没想到你居然成了陶诺的房东。你的评论我看过很多,都很精彩。”他面带微笑地说,语气表情都极为诚恳。我连忙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谦虚了几句“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和陶诺不同,他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同学是个很健谈的人,几杯酒下肚,我们之间的陌生感也渐渐消失了,于是我问他:“你们是大学同学?”

  叶新摇头,“我俩的关系可比这要复杂得多。”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就开始讲述他和陶诺的“孽缘”。

  据说他们两家人原本就住在同一栋住宅楼里,陶诺家在三楼,他家在六楼。但在他们两个出生前,这两家人并不认识。直到他们两人的妈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病房同一天将他们生下来,且前后相差不到十五分钟,两家人之后闲聊时才发现,原来双方还是邻居。

  打这之后,这两个小子的成长轨迹就没有分开过,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可能除了晚上睡觉是各回各家,其余时间几乎都混在一起,甚至还有一度,二人在学区内混出了个打架王的“美誉”,据说是打遍全区无敌手……一直到读大学,叶新选了历史系,陶诺则在交志愿的最后一刻掉转身义无反顾地投进了计算机系的怀抱。

  “后来……”

  “等等等等,”我打断叶新的话,用手里的钎子指着陶诺,问叶新,“你说他读的什么系?”

  “计算机。”

  此时此刻,我几乎能看到小白叉着腰站在我面前,用指头戳着我的鼻子嘲笑说:“俞小米,这就是你那所谓的‘异乎常人’的直觉?!”

  我心里无比纠结。

  有鉴于此,我在给小白讲述叶新同陶诺的关系时,就故意略掉了陶诺的专业。好在小白也不感兴趣,她只就两个问题反反复复地追问我:

  一、叶新会住在陶诺的房间里吗?

  二、他们两个的行为表现默契吗?

  忘了交待,精英白领小白的内存,其实是个腐女子,并且是最资深的那种。

  关于“腐女子”,百度百科的解释如下:

  “‘腐女子’一词源自于日语,腐女子的“腐”在日文有无可救药的意思,而腐女子是专门指称喜欢男男爱情——BL系作品的女性。除了动漫游戏类作品、电视剧、电影等(不管作品本身是否为BL系),一部分腐女也会对真实世界男性间的关系产生遐想,例如:偶像、历史人物等等。”

  而小白这种级数的腐女子,相较于虚渺的碰不着摸不到的偶像和历史人物,她们显然对身边那些彼此关系密切的男性们,更加充满了好奇和探究的欲望。

  于是我回答说:“现在还没有到晚上,他们到底怎么安排的,我也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是晚上,你总不能指望我跑去陶诺房间外窥探吧?至于他们的行为,才吃了一顿饭而已,还看不出什么来。要不等我观察两天再向你报告?”

  小白扔过来一个满意的表情,“甚好。”停了下,又补了一句“要注意细节。”就下线了。

  我也准备下线,鼠标刚挪到关闭的X,小白的灰头像忽然亮了起来,丢过来一句:“看来帅哥让你暂时忘却了仇恨哪。”然后又下线了。

  我有点发愣。

  这和帅哥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似乎真的不那么讨厌陶诺了,至少没有了当初迫切地想赶他走的愿望了。

  陶诺午饭后被叶新拽了出去,说是要他领路在附近转转,以熟悉环境。这一转直到六点多才回来。我这时正在电脑前发愁一个被韩越临时抓差的稿子,听见大门声响,就探头看了一眼。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来,叶新在前,手里拎着满满两口袋蔬菜。他先将蔬菜放在客厅的地上,又回过身去,一面接下陶诺手里的东西,一面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我眼睛有点儿发直,脑子里不自觉就蹦出小白的问题来:默契,太默契啦!

  很鬼使神差地,我开口问道:“你们俩,晚上怎么睡……呃,怎么安排的?陶诺你房里只是张单人床吧。”那个“睡”字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好在改口得快,这俩人看起来也没有发觉。叶新笑眯眯说:“我睡沙发就可以。”

  “这不好吧,你今天才下火车。”我说,用指责的目光瞪向陶诺。

  “他习惯了。”陶诺很是无所谓地接了一句,拎着几口袋菜进了厨房,过了半分钟探出头来,“老叶,你做我做?”

  “都这个时间了,估计小米姐也饿了。两人做还快点。是吧小米姐?”叶新朝我礼貌地笑笑,挽起袖子也进了厨房。

  我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就想,如果这时候是小白在这里,她定然已对着厨房半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的两条高高的人影大叫一声“萌”了。

  (五)时尚小白领

  小白没有说错,那家时尚杂志果然在两天之后给了我录用通知,要我下个月一号去报到。薪水不低,福利不错,我很欣慰,但又略微有一点忐忑。

  原因在于,我这个人跟时尚杂志其实颇有点不挨边儿:第一,我鲜少逛街,除非实在没有衣服穿;第二,我从不化妆,哪怕是大冬天最干燥的时候,护肤的面霜也常常忘记擦。曾在前同事的撺掇下买过一瓶面膜,但直放到过期,我都没想起来要用。于是那只漂亮的小瓶子,在我的书架上从崭新到落了一层灰,也没开过封。所以很自然地,我对化妆品的知识也约等于零。

  而我听说时尚杂志的女孩男孩们,都是浑身上下的名牌——他们自己本身就是时尚,否则根本没资格呆在时尚杂志里。

  于是我不得不求助于小白。

  鉴于我这两天提供了不少可供想象的关于陶诺与叶新的各种小细节,小白极为干脆地答了句:“没问题。”第二天就从宁波快递过来一包衣服。说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很得体,让我第一个星期凑合穿。我数了数,一共五套。可是一个星期我上班的时间也才五天而已啊。

  小白鄙视地说,蠢女人,你要知道,每天换衣服可是时尚小白领的基本常识。然后又说,这些衣服也就是给你救急用,借你的。你得自己买几套才行。

  我说你明知道我一逛街就头晕。反正你那么多衣服,也不差这两件。

  结果小白立刻怒斥我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妄图霸占她的衣服。

  “一个月,限你一个月把衣服还我!”她命令道。

  我的母校,也就是叶新要去的大学很人性化地在周五下午提前腾出了一间宿舍,打电话过来通知叶新去办理入住手续。陶诺帮着叶新拎了行李过去,回来的时候我顺口问他:“就剩你一人了,会不会不习惯?”

  陶诺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怪话啊”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就回了屋。

  我拍了下自己的嘴,回头跟小白说:我可能说错话了。

  小白淡定说:你不要多想。他可能只是在害羞。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整天,“害羞”的陶诺都没有同我说一句话,并且他时时会用一种莫名的警惕般的眼神瞄我。我心里有鬼,自然也不好意思找他说话。

  幸好周一就是上班的日子。

  第一天去新单位上班,我一早上七点半就出门了,生怕遇到堵车或者交通事故。一直以来我都是这种个性,跟别人约会总是提前到,尽管知道时间充足却还是急匆匆。

  我到新单位所属的出版集团大楼的时候不过八点二十,离上班时间还早得很,可看到电梯马上就要关上门,我依然犹如踩着风火轮一般冲到电梯前面,用胳膊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嘴里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稍等一下!”

  电梯门开了,里面只站着一个人,是个跟陶诺差不多高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半高领羊绒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条绒休闲西装,斜跨着个黑色皮包。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数九寒天该有的打扮。见我冲过来,他好心地按了开门键,然后冲我笑笑,等我上电梯。

  我也报以微笑,踏进了电梯的门。

  结果,电梯报警了。超重。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奶奶的,老娘没这么重吧?第一天上班就让我出这种洋相?那男人有点尴尬,朝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就又按了开门键自己下去了。

  本以为这就可以顺利走了,结果可倒好,那电梯不依不饶地依旧在报警。还是超重!

  于是,我站在电梯里面,那人站在电梯外面,尴尬对视五秒钟之后,我只好在电梯的持续报警中极其纠结地走出了电梯。

  然后两个人就在尴尬对尴尬里等另一部电梯。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那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肯定是出故障了。”

  “嗯,可能是。”我说,“要么就是我该减肥了。”

  “哪会,”他摇头微笑,“如果你该减肥,这楼里有一多半的人都要被送去瘦身。”

  虚伪!我心里想,朝他干巴巴笑了笑。

  电梯终于来了,我们俩一起走进去,我按10楼,他按17楼。

  电梯上行过程中那人还在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没话找话地说着今天还算挺暖和之类的废话,我顺便打量了一下此人,他算是很好看的那种男人,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却没像别人那样在发型上有什么设计,梳着校园里最常见的那种学生头,给人感觉很干净很爽气,眼睛里没有早起人类惯有的惺忪,非常精神。

  我临下电梯之前,他从兜里掏出工作卡挂在了脖子上,动作很快,我只看清了一个“李”字。

  时尚杂志果然是时尚杂志,男男女女都打扮得光鲜无比,让我有种错进了某家购物中心的感觉。我还见到了一个相貌精致得堪比漫画男主角的高个子模特,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活的这么帅的帅哥。

  不过虽然这里的人打扮很新鲜,工作流程却跟一般杂志没什么本质区别,连主管介绍我的方式都跟以前的单位一样。

  我去后勤领了办公用品登记了电脑之后,从包里掏出了我的必备品——杯子、菊花茶、冰糖、面巾纸和巧克力。然后打开电脑登录MSN和QQ,加了新单位同事们的所在群,打了一声招呼。

  出乎我意料地,群里居然立刻就发起了一阵热烈的欢迎仪式,各种各样的表情纷至沓来,拥抱的,亲吻的,甚至还有举牌求包养的,把我给弄了个措手不及。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往四周望去。

  这间办公室被淡蓝色的隔断分成十几个小隔间,每间里面都能看到在电脑屏幕前忙碌的脑袋。大概是发觉到我的动作,斜对面一姑娘从电脑前偏过头来,朝我眨眨眼,又友好地笑了笑。

  这姑娘戴了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面那双勾着细致眼线的眼睛尤其的明亮清澈。我呆了一下,赶紧回应了个笑容。

  姑娘脸上的笑意立刻就盛了几分,她也不站起来,就蹭着椅子滑到我桌子前,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林琳。”

  刚刚在群里甩了七八种亲吻表情的就是这个林琳了。那个热烈劲儿和眼前这张妆容精致优雅的脸孔很是形成了一种不小的反差。我有点发懵地抓住她的手晃了两晃:“我是俞小米。你好。”

  林琳还想说点什么,旁边有人喊道:“林琳,你的报告。”姑娘缩了缩脖子,很是自来熟地在我手上拍了拍,飞快说了句:“我先干活,回头聊。”就溜回了电脑前。

  我又呆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挪回到自己的电脑上。屏幕下方小白的MSN消息正在闪啊闪。

  我点来开,看见她在问我第一天上班是否顺利。我说新单位同事过于热情,让我有点懵。彼时群里的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飞着各种表情以及各色类型名词儿,不过那个林琳不见了,看来是真的去忙了。

  我跟小白说刚刚有个漂亮妹子主动同我打招呼了。

  小白嗤笑:又不是帅哥,你激动个毛!

  这个礼拜我的任务是熟悉工作,并没有要我写选题参加选题会。但或许是先前那段失业的经历所造成的危机感,我不想这个好容易得到的新工作出半点差池。于是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开始写选题策划。来上班之前我已经翻过所有我能找到的杂志发行本,风格大概熟悉,所以对于选题心里有点谱。

  我正对着电脑忙,身后有人递过来一只大苹果,我扭头,林琳正朝我好看地笑,“点心时间。”

  我连忙说谢谢,接过苹果,扫了一眼办公室的各位,几乎人手一个大苹果。我心说这单位福利真好,下午还发吃的,然后心满意足地啃着苹果继续查资料。

  第一次得到下午点心,我得意洋洋地跟小白炫耀说:我们单位下午还发水果,以前单位没这福利。

  小白发过来一个星星眼的表情以示羡慕。

  后来我才知道,这下午的水果和点心才不是单位福利,而是大家自觉自愿买给同事们的。没人排班,一切都是心照不宣。我白吃白喝了一个星期之后才恍然大悟,赶忙跑出去买了刚上市的还挺贵的新鲜草莓,大家兴高采烈地把草莓分了,对我的态度比刚来的时候更热情了。我顿时觉得我很上路。

  为了让小白继续羡慕,我没把这件事告诉她。

  第一天上班之后的两个星期里,我恢复了职业女性的生活,早睡早起三餐按时外加勤劳锻炼身体,如此一来,就又没什么机会见到陶诺了。鉴于在我睡觉的时候陶诺凡事都轻手轻脚,我在早晨起来的时候也尽量不弄出声音去吵他。

  人在不顺的时候,容易越来越不顺,最后喝凉水都塞牙缝,比如我找工作那段时间。可人要是心情一好,那就什么都容易顺。这天早晨我心情就特别好,上班的路上感觉随时都有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把我砸至昏迷不醒。我把这种感觉发短信告诉小白,小白毫不客气地回信说:当心点,万一是铁饼你就废了。

  我精神饱满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正埋头在收稿信箱里一封一封处理着来搞,电话响了,接起来,是领导方姐。姐姐说:“到十七楼集团出版社的社长办公室去一趟。”

  我一愣,“去干嘛?”

  领导不容置疑地说:“让你去就去,还能害你吗?”

  我在去十楼的路上考虑了一下领导一直对我不错的原因,我猜一定跟我们毕业于同一个大学有关系。另外就是她觉得我那点小才她还看得上眼。由此可见,一定有好事等着我。

  我乘电梯到了十七楼,左右看看,不知道往哪走,我看这层楼结构跟我们那层差不多,于是照着我们老总办公室的位置找到了社长办公室。站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起手敲门。

  “请进。”

  我推开门,古铜色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有点发福的老爷子,岁数跟我爸差不多,长得非常和气,很像年画上的福神,我看着他,好像他随时能跟我抱拳说一句“恭喜发财”之类的。呸呸,这是大领导,我怎么这么没谱啊!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笑着说:“刘社长您好,我叫俞小米,是方老师让我来找您的。”

  老爷子早在我开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伸出胖胖的手,“著名的米小小,久仰久仰。”

  我一下子被喊出笔名,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双手接住社长的大手,“刘社长过奖了,这怎么敢当?”

  刘社长大笑起来,指着他对面的椅子说:“坐。”

  我有点不安地坐下,看着对面的老爷子。

  “上次集团聚餐,我碰到小方,她跟我提起,那个文笔犀利思路敏捷的米小小到她手下工作了。我们社早就有编辑想做一个米小小文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看看有没有合作小说的可能性。但因为种种因素没能运作成功,现在你到了我们集团,我想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不知道小米你怎么想?”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对,是小俞。你看,你笔名名气大啊,搞得我连你姓什么都给忘了。”

  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我跟着老爷子笑了起来,“刘社,以前我从没有出过单行本,虽然也有出版社跟我联系过,但对此我一直不是很上心。”

  “为什么?”

  “总觉得时机还不对,另外觉得自己的文字也还没到能出单行本的程度。”

  刘社长微微一笑,“年轻人谦虚谨慎是好事。不过,也要善于抓住机会。”

  我点点头,“这当然也有我对出版界不熟悉的顾虑,所以这一次如果是跟您合作,我非常愿意努力。”

  刘社长认真地看着我,“关于版税和首印,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们商量。”

  “您亲自跟我谈?”

  刘社长抚掌大笑,“怎么?我也是编辑出身呀,不能跟你谈这个吗?”

  我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您是社长啊……”

  “社长,也是总编辑,由我谈,免得你对着我手下的编辑狮子大开口,我们请不起你可怎么办啊?是不是?哈哈哈!”

  我又被他逗笑了,“刘社您真会开玩笑。我不懂出版界的规矩,让您开价您也会为难,这样吧,首印一万册,版税不低于百分之七,您看行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不知道这老爷子跟我走的是哪步棋。我当然明白他这是在保护我,看在方姐的面子上也好,看在我才华的面子上也好,他是怕我不懂规矩跟他手下的编辑谈不拢。

  刘社长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水,“两万,百分之八。如果第一本书卖得好,下一本咱们可以再高。”

  “刘社……”

  刘社长放下茶杯,望着我的目光已经从公事公办变成了慈祥,“小俞啊,这是你的身价,你要明白,米小小这个名字,是值这个价钱的。懂得谦虚没错,但你也要在适当的时候捧着点自己。”

  看我有点傻眼,刘社长拿起电话,按了几个号码,一看就是打内线,“小李,我刘长春,你到我这来一趟。”

  不到三分钟,我身后的门响了,刘社答应了一声之后,我听到有人进来了,赶紧站起来表现礼貌,进来的是一个高个子男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得挺干净的,穿着休闲西裤和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条绒厚外套。他在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点惊讶,似乎是认识我的样子,可迅速恢复了正常,搞得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刘社招呼我们俩坐下,然后介绍说:“小李,这位俞小米,《秀》新来的编辑,笔名是米小小。”

  “米小小?!”坐在我身边很是斯文儒雅的这一位忽然不斯文了,扭头看动物一样看着我,“你是米小小?!”

  刘社敲了敲桌面,“你们认识?”

  他回过神,“啊,见过一次。”

  我心说你认错人了吧?谁跟你见过呀?

  刘社继续说:“那太好了,既然认识那合作起来会更顺手。小俞,小李可是我手下最好的编辑,就由他负责你的选题。”

  这个时候我也不好说我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人,只好瞟了一眼他的胸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李晔。

  这之后的事就是我和李晔的事了,他把我带到会议室,从办公室拿了不少资料过来,很多发表过我文章的杂志、报纸,还有我稿子的打印稿,还真全。随手拿过来的还有一个黑框眼镜。他戴好眼镜,冲我笑笑,“真没想到你是米小小。”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那个,我们,见过?”

  李晔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然后非常礼貌地笑了笑,“半个月前,电梯。”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分多钟,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跟我一起超重的电梯男,立刻喷笑,“是你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记性很差,你别见怪。”

  李晔扶了扶眼镜,笑容散的更开,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没关系。”

  博客

  忽然想到这件事,是因为房东姐姐有口无心(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口无心啊喂!)的一句话。

  她说了啥我就不复述了。

  事情是一年多将近两年以前发生的了。当时我的责任编辑还不是现在这个动不动就两眼冒星星的傻妞儿,而是一位气场强大的姐姐。这位编辑姐姐负责我的小说前两集的出版,然后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离职了。离职的同时,她换了MSN和QQ,从此便失去联系。不过我偶尔还是会想到她,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高就。

  嗯,跑题了——

  事情是这样的。某一天,编辑姐姐突然跳出来,说,给你看个东西。紧接着就发过来一条网页链接,后面缀着个奸笑的猫表情。

  啥东西?我问她,一面看了看链接地址,是我所属的文学网站下设的论坛。

  你先看看。编辑姐姐又说了一遍。

  我于是点开链接。弹出来的是一篇内容颇长的帖子,题目是《鹤隐孤山》,前面还有个飘红的分类“同人”二字。

  早在这之前我就知道有些读者会给喜欢的小说写同人。所谓同人,网上搜来的定义是这样的:同人一词来自日语的“どうじん”。指的是由漫画、动画、游戏、小说、影视等作品甚至现实里已知的人物、设定衍生出来的文章及其他如图片影音游戏,或“自主”的创作,等等。

  不过虽然我知道这些,但却从来没看过。不知道啥原因,我不太能接受同人作品,但既然是编辑姐姐推荐,我要是不看,可就有点儿驳她面子了。

  文章开头是一段山川风物描写,用词雅致,语句间韵味十足,读来顿让人有种恍然其境之感,看得我大为叹服。再往下,景物掠过,人物登场,名字是……等等,这个名字好像是我的小说里某配角的名字吧!

  难不成这文是……

  我又飞快看了几段,又出现了几个人物,都是熟悉的名字。我问编辑姐姐:这东西,是我的小说同人?

  是啊。写得好吧?

  情节还不多,不作评价,不过这个文字,呃,好像,比我自己的好。

  再往下看!编辑姐姐催促道。

  于是我一口气看了半篇。直到一章的结尾处,我看到我在小说里所描述的那个硬汉子,站在一条空寂的巷子尽头,向同样站在巷子深处的另一个(这个我不认识,估计是此作者原创?)男人,投注了一个幽怨悲凉的眼神。

  天雷轰顶!

  我飞快关了网页,问编辑姐姐:姐姐,我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儿啊?怎么,怎么……

  不过就是篇同人文嘛,编辑姐姐慢条斯理地敲了几个字。隔了半分钟,又补了一句:BL系。

  那之后我才知道,编辑姐姐的隐藏一面居然是个深度腐女。以前没暴露出来,大概是因为没有适合的介质,比如那篇同人文。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她以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兴致给我找来不下十篇我的小说的同人文,并且一概是BL。

  我说姐姐你难道不知道这玩艺儿它就不是男人能看的吗?

  姐姐沉默了两分钟,突然发过来一句话: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童年旧友,姓叶?你俩打从幼儿园就在一起,一直到大学?虽然现在不在一起了,但始终保持着联系?

  我看着她这话,觉得身上汗毛都乍起来了。

  姐姐,咱不带这样的。我和老叶可都是正常男人。我们俩那叫作友情。你可不能玷污我俩的清白。

  姐姐:呸!男人有什么清白!

  那之后没多久,也就是我刚交了第三集稿子,审稿还没结束,她就辞职了。过了一个礼拜,我的电话再响起来的时候,那头儿说话语调客气得几近拘谨地就是现在这个有事没事两眼都要冒几颗星星的傻妞儿了。

  这段堪称阴影的经历我都快忘了。结果拜房东姐姐所赐,它又嚣张地复活了。

  我深刻怀疑房东姐姐也是一名隐藏级腐女。尤其是老叶来的这几天,她瞅着我们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注视。

  好在老叶昨天就搬走了。而她下周就上班了。

  我强烈渴望平行线的生活。

  老子不要看见她那双充满了观察意味的眼神!!!

  回复:

  有么?我觉得房东姐姐的眼神挺正常的。你多心了吧!

  ——老叶

  博主回复:

  咄!

  敢情你不住这儿了。以后你少往这儿跑,尤其是她在家的时候。省得老子背这种黑锅。

  ——陶

  回复:

  啊对了,这两天忙坏了,倒忘了问,你新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老叶

  博主回复:

  找了中介公司。这两天接了中介的两个电话,但还没空出时间去看。

  ——陶

  回复:

  哦。不过我觉得你好像也没必要去看了。房东姐姐对你的态度也没你形容的那么可怕嘛。

  ——老叶

  博主回复:

  再说吧……

  ——陶

  博客

  房东姐姐再次开始上班已经两周多了。每天早上我迷迷瞪瞪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正好神采奕奕地往外走。

  有天鬼使神差地,在她出门后,我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到了北面的阳台上。

  从窗子往下看,就是楼道大门和一条连着两条街的胡同。房东姐姐走在路上,斜挎着栗色背包,踩着双平底休闲鞋,马尾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她的背影像极了正当年的女大学生。

  不知道为啥,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羡慕她现在的这种状态了。

继续阅读:(六)天上掉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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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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