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有没在家么?”
这段时日以来,身体刚刚有些起色的简唯几乎每日都会早出晚归,季司深回到家里又没寻到她的身影,不由得眉角一紧。
从简唯出院以后,本已退了休的刘妈自觉留下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季家的佣人多到使唤不完,刘妈倒是像回来养老的一般。
她接过季司深的外套,轻叹:“估计还是在那个地方,她的心里压了太多事情,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她今天吃的怎么样?”
“还是和往常一样,每一样东西都会认真的吃下去,但却没有任何偏好。”
那感觉,就像是为了活着,不得不进食一般。
季司深也不答话,径自向楼上的卧室走去。
半个小时候,他已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头上的发丝还挂着滴滴水珠:“刘妈,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嗯,准备好了,这冬天刚到啊,天有些凉,给她带一个披肩吧。”
说着,就将一个厚重的驼毛披肩装好,递给了正要出门的季司深。
入冬了,季家别墅前面的森林早已没了往日的繁茂,灰色枯黄的枝杈四处伸张,显得极不美观。
没有一点生机的季节。
季司深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将刘妈递给他的保温瓶揽进了怀里,快步向森林深处走去。
十几年前,他创建季家别墅伊始,种下了这片杨树林,如今已经长成了窜天大树,即便没有了茂密的树冠,那纵横交错的枝杈也盖住了半个天空。
太阳向西边又斜了几度,天色也比方才暗了些许。
季司深抬着头,看了一眼树上叽喳回巢的乌鸦,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个多月了,简唯的脸上除了适时礼貌的微笑,看不到其它任何一点表情,那个曾经开朗活泼的女人只剩下了现在的郁郁寡欢。
行进了十几分钟之后,季司深终于到达了一座通体白色的教堂门口。
他伸出一直蜷缩在袖子里的手,费力的推开教堂那厚重的棕色大门,最后一点残余的阳光通过门口的缝隙照射在教堂里面。
一个瘦弱的身影虔诚的跪在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下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着眼睛似乎在向天主诉说着什么。
这一切都和昨天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简唯身上的衣服。
每日她吃过饭就会穿过树林来到这处无人造访的教堂内,一跪就是一天。
她没有信仰,只是觉得这样能让她的心神得到片刻的安宁,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离两个夭折的孩子更近一些。
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即便是听到老旧的大门发出开启的噪音,简唯也只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头,望着玛利亚雕塑的那张慈祥的脸,缓缓开口:“麻烦您照顾好我的孩子,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身上已经裹上了带着预热的驼毛披肩,她被季司深扶着起身,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脸上依稀可见的还是那恰到好处的微笑。
一如昨天一样,季司深付下身,轻轻揉着她跪的有些麻木的膝盖,眉头锁成了一个沉重的疙瘩。
简唯打开保温杯,里面是刘妈亲手熬制了一下午的补血汤羹。
汤香浓郁,瞬间将空旷的教堂沾满。
引得一个小孤儿从后面的休息区露出头来,扯着鼻子贪婪的吸着。
教堂的后面是一座季司深资助的孤儿院,简唯几乎每天都来这呆着,却是第一次看到有淘气跑到大堂来的孩子。
简唯朝那孩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是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小男孩,眉眼间颇有几分飒飒的英气,刚刚一米左右的身高却已是生出了两条长腿。
长大了定时一个迷死万千少女的帅哥。
小男孩有些怯懦,只是从后面将整个身子探了出来,站在了玛利亚雕像的脚下。
“来!”简唯向小男孩伸出手,嘴上轻柔的呼唤。
季司深豁然抬眸,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笑了?
那醉人的梨涡已经许久没有成现在众人的眼前,那双含笑的眸子也早就没了平时奕奕的光辉。
今天,她竟然对那个小男孩笑了!
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小男孩终于鼓足了勇气来到了简唯的身边。
“姐姐,您愿意和我分享您的汤么?”小男孩咽了咽口水,抬脸直视简唯,礼貌却又笃定。
“当然愿意!”
她将汤羹和里面的鸡腿倒出在盖子上,悉心的吹凉,递给小男孩。
没想到,小男孩第一时间没有接,而是绅士的鞠了一躬道:“谢谢姐姐,这位先生,您的女朋友真好,一定要看住,不然我长大可能会成为您的情敌。”
“噗!”
许久没有开心的感觉,望着眼前这孩子小大人的模样,简唯掩面笑了出来。
“你这小鬼,看着你把我女老婆逗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生气了!”能出现在这处教堂的自然都是身后福利院的孤儿。
季司深竟然萌生了把这小鬼带回家的冲动。
他可有逗乐简唯的本事啊。
那小男孩接过简唯手里的汤羹,一屁股坐在简唯身边的凳子上,边吃边给了季司深一个白眼:“先生您不用刻意和我强调姐姐是你老婆的事,我不在乎。”
“额……”没想到这个小鬼一秒就拆穿了季司深的弦外之音,这让简唯对这小男孩的兴趣更浓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她悉心的擦去小男孩嘴角的汤渍。
“季宁。”
“什么?你姓季?”放眼城中,姓季的多少都和季氏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作为出了名的名门望族,怎么会有个孩子住在孤儿院!
“是的,季节的季,一年四季的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简唯。”
带着不惑,简唯向季司深投去一个遗忘的眼神,似乎在问他可曾知道季家还有个孩子流落在孤儿院内。
季司深摸着下巴,斜眼撇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若有所思。
很快,季宁就将简唯保温杯里的汤羹吃了个干干净净,他从衣服里拿出手帕优雅的擦干净嘴,和简唯道谢之后从玛利亚雕像后面溜回了孤儿院。
那言谈举止间,倒是颇有几分贵族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