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家里的客人就由你来招待就好了。”
她指的是的赵新如。
房门没关，这话悠悠的传到了赵新如的耳朵里，此时她才下完了最后一节楼梯。
屋子没有人，赵新如出了门。
陈启山坐在葡萄架下，手上握着象棋游移不定。
他是背对着她的。
院子的苍松之间有个背影容易看的出来，既然人家不相信她，自然她也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他是跟陈启山来的，当然也要陈启山负责送他走。
踏着石板路，赵新如绕一下跳到了陈启山的面前。
“回去吧！”
她开口，说完才发现男人对面还有一个老者。
那人精神矍铄，满头银灰色的发，一张脸深沉有神，尤其是一双亮透的眼睛，好似能看穿一切又让人看不穿一般。
不是一般人。
赵新如看到老头的第一眼就是这样的印象。
一方棋局厮杀变幻，抬手落足之间风起云涌，象棋赵新如会一点，所以也看的出棋面上的大势。
“诊完了？”
老者放下手里的棋子，转过头看了眼赵新如。
黑亮的眼睛好似射线，一下就将赵新如看的透彻，他看着眼前衣着朴素的女人，嘴角缓缓扬起弧度。
“小陈，你这辈子有福气啊！”
陈启山并未回答老者的话。
他抬起头看着赵新如：“伯母的病怎么样了？”
宋清雅找她就是看病的，原本还以为要很久才能看好，毕竟诊病是个细致的工作，一丝偏差都不能有。
“没看。”
赵新如实话实说。
陈启山一愣，缓缓的放下了手上的棋子，垂下眸微微顿了下问道：“是有什么难处吗？你可以告诉我。”
以赵新如的医术，说看不出来，他不信。
陈启山以为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边赵新如还没开口，只见老者摆摆手，一副了然的样子。
“哪里是要帮忙，一定是我那挑剔的老伴，过了多少年了，我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还真是。
赵新如没说话，当是默认。
这时候生宋清雅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气喘吁吁。
“幸好你没走，不然我又要满天下的去找你。”
宋清雅一下抱住赵新如的手臂，生怕再丢了一样。
她妈妈太挑剔，说白了是天生的。
当然也是爸爸给惯的。
“还有事没做完，怎么能走？”
赵新如开口。
“真的？”
宋清雅一愣，当即就明白了赵新如的意思。
喜出望外之余，她也开始有些佩服赵新如的人品。
当着面的被嫌弃，被看不起，要是换了她，就是那人死了她都懒得去救，谁让她咎由自取。
虽然是自己母亲，可宋清雅也是很正义心的。
宋清雅妈妈的病不严重，只是看一眼就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气色不好有口臭，身上无力还下身沉重。
湿气太重脾虚又不能消化，显然饮食上有问题。
这病治疗起来不难，一种蔬菜就够了。
“每日服用大蒜五颗了，最好是清蒸，或是煮水连汤服下。”
赵新如将药方说了出来。
多么简单的方子，也非常容易上手操作，但是却把宋清雅给说愣住了。
“能不能换成别的？”
宋清雅跟老者换了眼神，一脸的为难。
“可以啊！把大蒜捣烂与蔬菜一起清蒸，将蒜汁调和香油凉拌作为餐食服下，效果也是一样的。”
“啊？”
这可把宋清雅给说蒙了。
她直愣愣的看着老者，这也太容易了吧！
药还能这么吃的？
“哈哈哈……真是个奇人啊！奇人！”
老者笑的没了眼睛，抬手落了一子将陈启山杀的片甲不留。
看来，被嫌弃的不只是赵新如啊！
陈启山忽然也懂了。
输了棋的男人看了眼赵新如，黑漆漆的眸子闪过明亮，凉薄的嘴唇也稍稍有了弧度。
到了现在，宋清雅算是明白了。
合着赵新如早就看出了母亲的毛病，不仅看出了毛病，还看出母亲的矫情劲儿，知道给了药方也没用。
更知道说了她妈妈也不会吃大蒜的。
于是赵新如干脆将错就错，就当是哄病人开心了。
回家的路上，宋清雅被父亲指派亲自护送。
“新如，其实你也别怪我妈。”
宋清雅在路上闲着无聊，顺带就给赵新如讲了讲关于她母亲的那些事。
她妈妈的家族是过去的贵族，放在晚清前也算是跟皇帝家有三分亲戚的体面人家了，她刚出生，正巧祖上立下战功，就给了个爵位。
有了爵位就有了身份，从此每出生一个孩子，便不是贝勒就是格格。
如果放在以前，他妈妈也算是个格格了。
可后来赶上了晚清灭亡，家里勉强保住了性命，还没庆幸又赶上解放战争，于是宋清雅的爷爷一咬牙，将家产捐了。
所以后来才有了她妈妈嫁给她爸爸的事情。
没了钱，没了权，可骨子里留下来的矜贵还在，从小他们家就没有吃过带异味的东西，没穿过缝补丁的衣服。
父亲是老革命，在部队上说一不二，执行起明命令来是雷厉风行的铁手腕，可一到了家就软了。
心疼他妈妈是心疼到了骨子里。
“她嫁了个好丈夫。”
听完，赵新如有种感慨
“是啊！后来妈妈说要送我去国外读书，爸爸思想不行，不同意，可妈妈眼泪还没掉下来，我就被送出去了。”
宋清雅言简意赅。
无疑，她妈妈的决定是正确的。
晚清有留学的孩子，只是百姓都太穷了，谁知道大洋的彼岸有先进的机械技术，还有精湛的医疗技术？
学会了一切，等她回国时候发现，原来自己学了那么多祖国需要的东西。
“你不知道，看了国外先进的技术，才知道原来我国这么缺乏技术型人才。”
宋清雅由衷感叹。
“这些技术你就是教会了工人也没用，首先你要有设备，不然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是事实。
上一辈子她已经看过了大局势，当然是对眼下的局势一清二楚。
这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