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村委会是沈秀业开的头。
村里都是熟人,且不说的陈家和丁家是亲家,就是单说这邻里乡亲的情分,有些事情也不好处理。
起初也有人反对。
说是陈家的地,那就该送到陈家去。
话虽如此,可赵新如沉默。
这是若是到了陈家,那就是等于没发生,赵新如不打算这事就这么算了。
这一点,只有沈秀业看了出来,沈秀业以陈家二老年纪大为理由,说是要先送村委会。
到了村委会。
那就是公事公办。
这是赵新如的想法,只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窥探到了。
少年低着头,软弱可欺的样子。
她不去看他,只是心里重新衡量了这人。
村委会里有电,明晃晃的电灯与窗外的漆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边有人已经打起了浅浅的呼噜。
有人熟睡,有人不眠。
沈秀业坐在门前的矮凳上,身上粗布的衣服整洁干净,坐姿平稳有教养,黑色的发修剪整齐,衬托他稚嫩的脸更加青涩。
赵新如打量着少年。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村委会里来了人。
“怎么会是他们?”
村长皱着眉头说的为难。
都是一个地方的,丁家和陈家还有联姻的关系,这要是处理起来那绝对是出力不讨好,谁家也得不到便宜。
可人已经送来了。
心里踌躇着,他开口道:“老陈呢?来了没?”
“没有,陈叔还不知道这事。”
人群里有民兵应了声。
听到这话,村长眼里透了亮光,于是急急的就对着那人道。
“毕竟是陈家的地,出了事也该让陈家的人出面解决,也算是给陈家的人一个公道。”
这话太官方。
陈家人如果来了,面对着自己的亲家,再大的仇也要咽下去。
那人听了村长的话,正要出门。
“等等!”
赵新如开口。
已经踏出去半个脚的人闻声顿住,一下回过头看着人群里的赵新如。
只见她慢慢从人群里的走了出来。
她站在人前。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陈大庆虽然没来,但是赵新如身为陈启山的媳妇,也理应算是陈家人。
村长见此,愣了一下。
“我公公年纪大了,地是他的命根子,他要是知道了,我怕……”
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大伙都理解。
纷纷点头附和。
陈家的事,陈家老大家的人管,这也是利索应当的。
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大家对此,都表示赞成。
见此情景,赵新如继续道。
“种植药材本来就是我的主意,公公也是冒着颗粒无收的风险支持我的,要是让他知道不仅药材没了,连地也都毁了,那我罪过就大了。”
一句话,把前前后后因果关系说的清楚。
既表明了这毁坏的是她赵新如的药材,也通情达理的表现了这件事情她来负责的决心。
合情合理。
村长也把话听得清楚明白。
这事不好管。
想了想,村长对着众人说道。
“大伙也都忙活了一夜了,都回去歇着吧,二狗和臭蛋留下就行了。”
人多嘴杂。
村长留了两个本家的亲戚,有他们在有些事情也好说话。
送走了众人,村长才回过头看着赵新如。
“这本来就是陈家和丁家的事,但是既然已经闹到了这里,那我这个做村长的就不能不管,既然要管,咱就不能一言堂,也该听听丁家的说法。”
陈启山将来要成大人物的。
这事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村长既然要断案子,自然要两头的话都听听,不然就是巴结陈家不能服众。
赵新如点了点头。
她也很好奇,丁家是发了什么疯。
一夜的束缚让丁家三父子苦不堪言,都是庄稼地里的壮汉,杀猪用的绳子放在人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绳子被二狗松了,三人却瘫在地上没了力气。
太疼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丁玉霞的大哥丁开国,手上没了束缚扭曲着身子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去搀扶弟弟丁安国和父亲丁建邦。
村委会有的是凳子,他们被村长安置在了桌子后面。
赵新如和村长,还有一旁站立的警卫兵和沈秀业坐在桌前,一副警察审问犯人的架势。
“你就是赵新如?”
丁建邦怒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赵新如。
后者点点头。
嘭的一下,那人猛地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十指伸着好似夺命的厉鬼,直直冲向着桌子后面的赵新如。
“小心。”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警卫反应迅速,一脚将丁建邦踹了出去。
“爸!”
随着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闷闷的一声重物落地,
丁兴国和丁安国反应过来。
“爸!”
他们冲过去将查勘丁建邦的情况,只见头发花白的丁建邦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正满地打滚。
“爸你怎么样了。”
丁安国吓的不清。
可地上打滚的人嗫喏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发红的眼愤恨的看着远处的赵新如和警卫兵。
他都六十多岁了。
赵新如居然还真敢动手。
“嫂子……”
警卫兵见此也吓了一跳,刚才是军人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他也没想到下手会那么重。
身为一个军人,居然跟老百姓动手。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他的过错。
想到陈启山铁一样的军法,他心里擂鼓一般恨不得刚才挨打的是自己。
赵新如淡然。
她仰起头,对着警卫兵道:“去给县里打电话叫医院的人来看看。”
医院?
这一说,丁家两兄弟一愣。
医院他们可去不起。
姜还是老的辣,这时候丁建邦丝毫都不带犹豫的开始凄厉的惨叫。
“哎呦,当官的打人了。”
“哎呦,我就要死了,青天大老爷救命啊,我可活不成了。”
哭天嚎地的叫唤从砖墙缝里散了出去。
有耳朵尖的当即就凑了上去。
隔着玻璃,百姓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村委会的地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哭的让人心酸,一旁两个儿子只能无奈叹气,而远处审判桌后面是村长和带着兵头子的赵新如。
官欺负民,如何让人不气愤。
门外有熙熙攘攘的闲话,这些闲话像是带着刺的风,一下从玻璃缝里灌进了赵新如的耳朵里。